遥远的回忆

●斯赋

世间情

我老家位于伸手可触天的高山上，根本不能种像马蹄这样的水产作物，但小时候我却年年有马蹄吃，这是什么原因呢？说来这与奶奶的生活有关。

在我们村头，有一个带坡度的大山坳，那乌黑的土地真是好像浸透了油，而且又耐干旱，爷爷在这里种上了金竹，长势很好。在每年端午节前后，竹笋便破土而出，拔地而起，亭亭玉立。那大的竹笋，直径都不小于10厘米，一节有一尺多长，长到一定高度，笋壳便开始脱落。笋壳比较厚，质地坚韧，它是制作竹壳帽的重要材料。学生时代我曾在首府读书，见有一种帽子，人们称之为越南帽，这帽子比较笨重，它产自越南；有一种帽子，人们称之为柳江帽，这帽子很轻便，它产自桂中柳江县，这就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独特日用产品——竹壳帽。竹壳帽就是用笋壳和竹篾编制而成的，这帽子的主要特点是戴起来轻便凉快。

在笋壳开始脱落时，奶奶每天便去捡那笋壳，我们也去帮她捡，她还会鼓励我们说：哪个勤快，到时候我就多给马蹄他吃，于是我们个个捡笋壳都很勤快。笋壳捡回家以后，奶奶便把它们晒干整理好，绑成一捆一捆的留存在楼上。我们自家也编竹壳帽，但都是自己用的，笋壳自然用不了多少，剩下的就卖掉。这片竹林当年父亲跟伯父分家时已一分为二，他们也商量过，说奶奶老了，不固定在哪家生活，但不论哪家到吃饭时，都要喊她一声，她愿去哪家吃就去哪家吃。至今我还记得，每当到吃饭时，我们就在门口喊一声：奶奶，得吃饭了。她便问：吃什么啊？我们便把吃的东西报给她听，她想吃时，便过来了。还有就是两家的笋壳都由奶奶收，由奶奶卖，卖得的钱由她自己支配。奶奶爱用豆豉炒辣椒，或用干鱼仔炒苦瓜、酸笋等，这样的家常菜送粥特别好吃。豆豉和干鱼仔我们自家是没有的，是奶奶用自己的钱托赶圩的人帮买回来的。奶奶有时买几尺布或买点针线等，也是用自己的钱。奶奶卖笋壳的钱，在当时来说，好像可以说是过上了“小康”生活。奶奶平时生活很节俭，除前面说买的那些东西和过年给我们压岁钱外，其余她都不会乱用，据父亲说，奶奶丧事的费用，有近一半是她自己留下来的钱。

当时在我们村方圆三四十里范围内，只有我们家这片竹林长得最好，所以早就有编竹壳帽的专业户跟我们订了口头协议，笋壳不要卖给别人，每年由他们上门购买。他们家住在离镇很近的水源丰富的平地，家家户户都种有马蹄。他们每次去要笋壳时，都会带一些煮熟的马蹄给奶奶，由奶奶分给我们吃，我们自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奶奶为人也善良大方，买笋壳的人来时，总招呼他们吃玉米粥，到了家里有红薯芋头或是水果成熟时，也会捡些给他们，那些人自然也很高兴。他们也邀请我们家的人去赶圩时，有时间就到他们家里坐坐，口干啦，肚饿啦，有喝就喝，有吃就吃，双方就像亲戚一般相好。

对这些遥远往事的回忆，使我思绪万千，有奶奶的疼爱，真是无限的幸福，但人生的这段时光一般都是比较短暂的，当你知道它珍贵的时候，它已远离你而去，你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无限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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