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红丽/文
有一天,去小饭桌老师家接孩子,小人家施施然从楼上下来,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只小纸盒,里面装了老师分给他的二十一只蚕。他颇为忐忑,怕我不同意饲养这些小生灵……怎么会呢?只是头疼,是不是有点多?小区南门那一棵凭空长出的小桑树,实在不够它们吃。
找出一个巨大鞋盒,垫了层白纱布。蚕宝宝比缝衣线还要细小,没法拿手抓,稍一用力,则会有将它们捏软的风险。怎么办呢?用两只棉签轻轻夹起,移至鞋盒里安家。安顿妥当,直奔南门摘桑叶。南门的这棵小桑树生得端庄,叶子绿得发亮。看我们摘桑叶,保安叔叔跑过来,好奇地问:我今天已经看见至少十个人摘叶子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慌忙与他解释,孩子养了几十只蚕,实在没法子……
都愁死了,蚕吃桑叶极其勇猛,早晚有一天,南门这棵小树会剃了光头。小树何苦来哉,它也是一条生命啊。
那几日,孩子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把鞋盒搬至书桌前,作业也不做,就那样静静看着蚕们。明黄的灯光下,一个小男孩专注而沉静地看着一群小生灵,天地都变得柔和。我说,既然养了它们,就要负起责任来,不能让它们挨饿,要想办法弄桑叶啊。他点点头,认真在网上查询蚕的生活习惯。可不是,又掌握了一门知识。
突然有一天,小人家对蚕失去了兴趣,一头扎进作业堆中。还是我来接手。
上菜市买菜,路过一位霍山籍大姐菜摊,见她正卖着一篮桑葚,同她商量,能否从老家带一点桑叶?她先爽快地答应下来,后又改口:八中围墙那里有一棵桑树,你去摘嘛。哎,就算带了桑叶来,我也会给钱的啊。
一次,孩子幼儿园同学的妈妈在微信见我晒出蚕照,主动跟帖说,五一回安庆老家,一定为我们带些桑叶。人间自有真情在。她不仅带回许多桑叶,还赠送了五六斤安庆当地产的嫩蚕豆。心下笃定起来,桑叶放冰箱冷藏,可吃几十天。
每早一睁眼,立即爬起,去冰箱,抓一把桑叶,回温几分钟,再投喂。
小生灵们一日日地胖了,每一日都不同。它们对生活的要求实在简单,贪几口桑叶,不吃肉,也不喝水,却长得飞快。有时,上午无事,把鞋盒端出来,看它们进餐,一看半小时而浑然不觉。蚕食桑叶,发出沙沙之声,犹如雨滴落在沙地。一片叶子搁在那儿,它悄悄蠕动而来,用嘴顺着边沿向纵深处推进,一刹那,啃出一个大洞。有的蚕实在太懒了,径直睡在邻居身上进食,邻居也不恼——这个邻居是有佛心的邻居,被欺负成这样,也无动于衷,抓紧吃桑叶要紧,不值得生气。还有的蚕,身子实在太胖,多爬一步也难,实在不想动弹,杂耍一般倒挂在那儿进食,头是扭着的,脖子也不酸?吃饱了,便睡,拉下许多蚕沙。连孩子都知道,蚕沙是一味中药。
隔几日,搞一次卫生,尽量让它们的居住环境舒适清新。忽然有一天,它们集体绝食。慌死了,急忙去微信求助。后来,浙江的朋友普及了知识,说是蚕一生中要经历一眠、二眠、三眠。48小时后,它们重新食欲大增。一天喂三遍,正正好。
它们如此弱小,却如此惹人怜爱。每当焦虑之时,就看看它们,看着看着,一颗心安宁下来——是万物给予人类的恩宠。剥蚕豆,也可令心静,但不能互动,蚕豆永远是静态的,不比蚕,每天都不同,仿佛感受到了它们的呼吸与体温。
慢慢地,养出感情来,到哪里都惦记。外出几天,临走,对孩子叮嘱又叮嘱,记得喂食啊。到达目的地,平素电话里都是问孩子吃的什么,但,这一次,脱口而出:你有没有喂蚕?第二日,电话里,孩子开天辟地告知:妈妈,有一只蚕开始吐丝了,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怎么这么快?似乎尚未喂够它们。等回来,夜色将晚,最后的两只蚕正忙着吐丝搭架子,叫人默默看了很久很久。
蚕与人一样,都是忙忙碌碌一生。
翌日,它们终于不见了,白色宫殿落成。伤感不已,另外的十几只,没来得及告别,再也不见——都是我一日日将它们喂大的啊。
小时候,邻居小伙伴家杀猪,一群人正热火朝天逮猪、捅猪、泡猪……幼小的我忽见小伙伴妈妈孤独地靠在门框上,悄悄抹泪……孩童纵然懵懂无知,但到底也可体恤着一个妈妈的悲伤,这可是她一顿一顿喂大的生灵啊。必遭大难,于心何忍?
二十一只蚕,中途夭折了六只。如今,十五座宫殿齐齐落成(有一座金黄色),里面的小精灵一定活着吧。每天都去望望,它们不晓得可有感知到?人与人间,处久了,必建立起深厚情意,何况不同的物种之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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