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家

□合肥刘政屏

是一个只住了一个晚上的家，在大山的深处；是一个总在找机会再去的家，在忙忙碌碌的空隙，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虽然某种意义上它并不完全属于我，但我觉得那没什么。人生在世，即便是你花钱购买的房屋，除去买卖，你也就是在“使用”，更何况我们这代人多数时间里住的都是只有使用权的房子。

有意向的时候，因为种种憧憬，有些激动。

真正签下协议的时候，冷静了一些，想得多了一点，居然有些忐忑。

到了装修阶段，各种忙碌缠身，不能过去，似乎已渐渐找不到感觉。

直到要开村了，心里忽然热了起来，各种盘算和想法，让我有些坐立不安。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那些忐忑和找不到感觉的原因，是自己没有能够一直在现场，没有能够见证和操心它每一个细节的变化，而在我的内心里，有着很多的构想和创意，但是由于距离和时间，没有办法实现。

我选择的是从合肥带一些家具过去，尽管都是一些有年头的所谓旧家具，但它们都是经过我的手到了我的家，陪伴了我很多年的时光。

清楚地记得我将那对高大的书柜买回家时的喜悦，它们是我单独添置的第一组书柜，层书架加上2个抽屉一个小柜的大容量，瞬间缓解了越来越多的书无处可放的压力。

二十多年前，我和妻子拥有第一套新房子的时候，无疑是很开心的。由于房子很小，我特地订制了一套别致简洁的新家具，两个高大实用的书柜，一套由两头半圆中间方形的桌子和4椅4凳组成的组合餐桌，一个由4个卧柜1个床头组成的组合床，让许多人眼前一亮。后来组合餐桌给了父母亲，但书柜和床都一直跟着我。这几年调整房子后，组合床又成为我们卧室的主角。

那天，一辆车带着这两个书柜和组合床及一个三人木沙发、一桌一椅一些图书，开赴霍山，去一个叫东西溪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远距离地搬家，150公里，这样的事从来没有想过。当车子一路颠簸到达之后，东西被一件件搬进房间摆放到位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也是我的家了。因为这里不但有供我使用的房子，还有这些陪伴我很多年的家具和图书，我和太太这里收收那里叠叠，一派居家过日子的阵势。

当天傍晚带上门往回赶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不舍，我明白我的一份牵挂留在了那里。

作家村正式开村的日子，我们这些首批驻村作家，原本也可以和从合肥过去的几十位作家记者等各届名流一道，于当天早晨乘坐大巴过去的，但大伙儿一合计：不行，我们得早点去，把我们的房间收拾得更加清爽丰满一些。那一次的几辆小车，估计是这么多趟中最为拥挤的一次，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等各种软装，呼啦啦带去了一大堆，当然，少不了书。归置好一切后，女士们又去山上采花，把一间间房子装扮得浪漫温馨，充满了家的味道。

我们家可能是唯一一个全家出动的，因为房间多一些，自然要想办法把它们填满，因此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家具。两张方桌凑起来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桌子，铺上台布，配上几个凳子，放上一瓶花，立马有了感觉，买！一对全木单人沙发外加一个长茶几，和家里带来的三人沙发正好配成一组，自然是要买的。还有两个床头柜一个折叠凉床，都是吃完饭会用到的，也一并拉了回来。

当天晚上，大家正式住下了。山村之夜有些寒意，它的寂静、清晨时分的鸡鸣和炊烟，让我们这些久居城市的人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儿子更是有一种疏离的感觉。想来也是，在他的记忆里，何曾有过这样的生活经历。

第二天下午，隆重的开村仪式之后，我们赶紧往家赶，打开所有房间的门，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著名作家王蒙在一大帮人陪同下来了，只见他下了一级台阶后，径直向我楼下的客厅走来。老先生进门之后，驻足房间中间的长方形大桌前，翻了翻桌上的《合肥文字》丛书，一边听着当地陪同人员的介绍，一边看看墙上的画和房间的布置，微微地笑着，平静而放松。送走王蒙先生没一会儿，又看见刘醒龙老师笑眯眯地走过来。因为更熟一些，他老远便问我的房间在哪里，我一面答着话，一面把他往客厅引，这儿站站那儿看看，间或说上几句俏皮话，引得一干人轰然而笑。太太在楼上照顾客人，见楼下客人络绎不绝，便赶紧让儿子下楼来，小子腼腆，愣是没有挤进自家的门。事后我们聊起这事，还在嘲笑他。我则同时还有一点点虚荣的小确幸：这个大山里的家，居然一日之内有两位茅奖得主光临，真正是蓬荜生辉啊。哪天把两张名人光临的照片放大挂在墙上，也让这沉寂了几十年的老屋有一些新的故事。在我，这大山里的家因此更多了一些记忆和念想，一些时时记起和牵挂的理由和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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