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冲是东西溪乡的一个小山冲,普通得在万分之一省图上找不到位置。然而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冲,1965年初夏却意外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兴建淮海三线厂。
淮海厂整个厂区为一个敞开五指的手掌,以太阳冲为主,还有横冲、毕家冲、杨树湾和小冲五条冲组成,山冲的寂静从那一刻变得热闹起来。一年后,淮海厂已具雏形,厂房起来了,设备安装了,工人进厂了,山冲变亮了,东西溪沸腾了。
说来也怪,就在工人进厂之时,也就是在1966年8月上旬,东西溪气温异常的高,竟达到43.3℃,这个温度在霍山山区是罕见的,这可能是霍山群众热情好客的缘故吧!
说起太阳冲还有一段传说呢!据说当年后羿射日,骑着一匹白马,追赶太阳至大别山最高峰才有机会得以射日,因为山顶离太阳最近,后羿一口气射下九个太阳,那匹白马当即累死在山顶,后来这个山峰就叫白马尖,落下的九个太阳分别在大别山区一带,也就有了九个叫太阳的地方,东西溪的太阳冲也是这么来的。据县志记载,东西溪历史上多次出现高温,明弘治年间有次高温达到44℃左右。
到底是个传说,虽然是个不足三百人的小山冲,但现在的的确确火热起来了,太阳冲也正在悄悄地变化着。
首先是东西溪到省城的公路通了,从太阳冲乘车可以去全国各地了,大量新鲜稀奇紧缺的商品进入了东西溪,无数的山外信息涌入了东西溪,特别是山区人们了解了大都市的信息,知道了外边的世界;其次是一个小山冲建了几十幢厂房,一下子进来了二三千人,给当地群众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农民的农副产品可以卖个好价钱了;第三,这个小山冲的农民正在改变着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时厂里上下班都吹军号,下班时广播就响了,周边群众也就和着厂里的节拍生产生活着,孩子们也随着军号声进出学校。晚上可以去职工电影院看场电影,门票只需一个鸡蛋钱,天热了可以到小卖部用一个鸡蛋换一杯冷饮,冬日里可以去职工浴池泡个热水澡,小酒馆里也不时传来天南地北的猜拳声,即便到了午夜,厂区内外光亮一片,仍有三五成群的人们在散步、在交心。后来霍山人就把东西溪称作了“小南京”,太阳冲的人越聚越多,高峰时有六七千人,东西溪成了霍山人向往的地方。
工厂前身是南京的机床厂,职工多是南京人。工人们上班之余,与当地农民有了频繁的交往、走动,工人们也常被农民朋友请去做客,农民也能到职工食堂里开一餐小荤。工人们称农民老大哥为师傅,向农民朋友学种菜养花,看鸡养鸭,学着到河沟里捉鱼,学着骑牛过河,有时还能在农民兄弟的教授下到山上去捉只画眉,那时厂区里的生活区真的是一片鸟语花香,还有好多青年职工与当地农民开亲结义。职工们的语言被重重地印上了东西溪的口音,山里人的俚语方言也成了职工们的口语,乍一听,还真分不清谁是东西溪人,谁是南京人呢。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工厂决定走出山门,与市场接轨,转行民用——生产制造微型汽车。
1980年3月,中国第一辆微型汽车——飞虎牌在东西溪太阳冲诞生了,这无疑又是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了,太阳冲又一次火热了,它成了国内汽车业目光聚焦的地方。
然而,随着进一步深化改革,原料在外、销售在外的淮海厂,困难重重,搬迁成了淮海厂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尽管那时职工们很多的不情愿,群众很多的舍不得,但质朴的山里人还是通情达理,以大局为重。终于,1985年底,淮海厂陆续搬入省会合肥。
一个曾经辉煌、引为骄傲的淮海厂,仿佛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太阳冲的人哭了,好像做了一个梦,职工们沉默了,当然临走时不忘带走那一盆盆兰草、一棵棵杜鹃、一只只画眉,也忘不了给乡亲们一个拥抱……
机器拉走了,工人搬家了,厂房空荡了,路灯不亮了,火热的山乡又一次平静了。
而去年秋日,省作协主席许辉先生带领一支文化皖军再一次挺进大别山,选择在月亮湾安营扎寨——中国安徽月亮湾作家村。不久徐贵祥主席也来了,王蒙老先生还亲自为月亮湾作家村题写了村名,作家村的规划出来了,人们熟悉的乡音回来了,月亮湾沸腾了。
村口那棵老柳树像一个盼望的老人,开心地绽出了新芽。我坚信不久的将来,又一颗卫星将上天。太阳冲、月亮湾,天作之合,预示着我们的文学事业与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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