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 张世勤
地处沂蒙山腹地的沂南县马牧池乡常山庄村,有一面用大理石刻制而成的巨大时光表盘,表盘上标注的并不是从1到12这十二个常规数字,而是使用了沂蒙地区所独有的叙述语言:雾露明门、日头冒红门、东南晌门、晌午头门、晌午歪门、日头西门、烧火时门、上黑影门、睡觉门、半夜门、人脚静门、鸡叫门。
这就有意思了!
这里的“门”,不能读men,必须得读mei才算正确,也就是“门”的儿话音:“门儿”,“大约那个时间段”的意思。比如“雾露明门”,说的是凌晨天色将亮未亮那段时间。其他,以此类推。
数字化是今天才有的一个概念,数字化的推进极大地推动了通信信息产业的发展,极大地提升了全社会的管理效能,极大地改变和便利了人们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数字化就是现代化,而且也必将是未来化。但追根溯源起来,也许今天数字化的伏笔首先就是从时间的数字化改造开始的。
最早出现时间数字化表盘的时候,有笨拙的乡下人一时并不适应,问其时间:“现在几点了?”他给出的竟是用两只胳膊按表盘上的长短指针模拟出的锐角、钝角或直角。这听上去更像是一则段子。
数字化转换的确能让一切变得简单,但同时也会让事情陷入抽象的尴尬之中,失去了应有的质地、温度和气息。现在几点了?一点。听听,这多没意思!但如果说,你啥时来的?日头冒红门。呃,那你起得很早呀。是啊,雾露明门就起来了。来了就住天呗。不啦,我日头西门得赶回去。那也行,反正隔得近,估计上黑影门就能到家。
这么对起话来,生活的气息显然更加饱满,烟火味也自然会更浓。
其实,在时间数字化之前,古人使用的也多是叙述语,办法就是选择若干关键性的自然现象、生物反射、生活习惯作为时间的节点,去帮助人们约定俗成地认知时间。比如汉代,就将十二时辰的时间节点依次命名为: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隅中、日中、日昳、晡时、日入、黄昏、人定。
当然,这用的是计时的十二时辰制。更早期的历法,用的是十进制,参照的是阴阳五行历。根据《隋书·天文志》的记载,白天的五个时间节点为:朝,禺,中,晡,夕;夜晚的五个时间节点为:甲,乙,丙,丁,戊。夜晚的五个时间节点,后来为配合夜间安全巡逻,又称作五鼓,或五更。五鼓或五更的说法,一直延续到清末。不过,即使今天,我们也仍然会经常说到“五更天”。
至于时光刻度的百刻制,只不过是对十时辰制的进一步划分,即把十时辰进一步划分成均衡的一百刻。在已出土的汉代日晷上,盘面上的刻度就有一百刻中经常能用到的69刻。正是这种刻度,直接催生了铜壶滴漏或沙漏的产生。民间“一袋烟”与“一炷香”之说,若跟它们相比,显然不够科学。
除十进制、十二时辰制之外,也曾有过十六时辰制。十六时辰制其实也是从阴阳五行历转化而来,与十六两为一斤的计量差不多一个道理。《淮南子·天文训》中记录有十六时辰中的十五个时间节点:晨明,朏明,旦明,蚤(早)食,宴(晚)食,隅中,正中,少还,晡时,大还,高舂,下舂,县(悬)东,黄昏,定昏。
从西周开始,先人的历法已逐渐稳定在了一岁十二个月的概念上,然后以日等岁,也将一日划分出了十二个时辰,并将换日点固定在夜半,也即沂蒙人时光表盘上的“半夜门”。
等到时间数字化之后,我们便很方便地把先人创造的十二时辰,对应上了一个昼夜的二十四小时,由每个时辰对应两个小时:晚上十一点为子时,凌晨一点为丑时,凌晨三点为寅时,早晨五点为卯时,上午七点为辰时,上午九点为巳时,中午十一点为午时,下午一点为未时,下午三点为申时,傍晚五点为酉时,晚上七点为戌时,晚上九点为亥时。
时间是一个大概念,世间万物都在与时间同行中与时间对抗,只是成功者寥寥无几。时间是共有的,但说来也是每个人可以独享的,这决定了每个人会有每个人不同的时间。时间是客观的,但同时它又会呈现出物理时间、心理时间、哲学时间等多种变异。这让小说家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优秀的短篇小说家一定都是“玩弄”时间的圣手,他们会用时间去进行解构,会通过时间让故事变得更加精彩和扑朔迷离,会让时间的碎裂还原故事的拼接,以此造成读者心甘情愿的空劳牵挂和形随境转的百折柔肠。
不过,时间到底有没有?它是否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会到什么时候结束?没有人能说得清,我们也完全不用去管它。
沂蒙人的办法就很好,他们把时间物化为自己的生活,用乡村俚语和味道方言,刻制出独一无二的时光表盘,以抵御时间数字化的冷漠和抽象化的空洞,“睡觉门”时睡觉,“雾露明门”时起床,“日头冒红门”时开始劳作,“烧火时门”时做饭,“上黑影门”时关门,“人脚静门”时沉睡……日子过得有板有眼,所有的梦想,都在默默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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