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呼唤” 悲情守望十四载

曹向荣说起博士哥哥的经历,不禁泪流满面。

曹向荣的儿子然然想用水晶答谢帮他找到大伯的人。

如今的小河图书馆。

除了简易书架之外,图书馆里还有一个圆桌、数个板凳和一张床。房间里放床,曹继华希望父亲住在图书馆里,以方便乡亲随时前来借阅。

之后,曹继华给这个摆放着自己数年来积攒了13箱子书籍的图书馆取名为“小河图书馆”。显然,小河图书馆以曹家小河村名命名。

■“大炮打蚊子”

辞职回乡当图书馆馆长

博士在家乡建起图书馆,农民不出村就可借阅的消息不胫而走。图书馆建起不久,当时的乡镇政府和沂南媒体对这一事件进行报道后,当地政府送来了8个书架和千册书籍。

返回海南的曹继华获知这一消息后,电话中嘱咐父亲,不管有没有人看书,图书馆每天都要开门。同时,曹继华还要求四弟曹向荣到民政局注册“小河图书馆”。对于仅有初中学历的农民曹向荣而言,让他去官方注册图书馆馆名,他除了“办不了这件大事”外,也拿不出注册资金。

家人“办不了”和“拿不出资金”的实情,成了压在曹继华心头的一块石头。不日之后,曹继华给老家打电话称自己要从海南辞职,回家办图书馆为农民、农业和农村服务。一直以来,曹继华这个全镇唯一的博士所说的每一句话,在父母和兄弟姐妹间犹如“圣旨”。但这次接到曹继华辞职回家办图书馆的电话,整个家庭引起轩然大波。“全家人都反对。”曹向荣说,“我还在电话里告诉他,我们给他照顾好图书馆,让他不要分心,好好在海南工作。”“我一直告诫他,当年举全家之力,供他读博士不容易,现在他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不要轻易辞职。”曹向荣告诉半岛记者。

2004年5月1日,曹继华突然从海南回到了曹家小河村,向家人宣布他从研究院辞职,回来全身心注册并办好这个图书馆。

面对33岁的曹继华带回的这个消息,家人惊呆了。一度,曹家的农家小院里交织着反对和叹息声。博士该不该辞职回乡办图书馆?随后,曹继华将亲身经历写了一个帖子发到国内一知名网站上。随即,帖子上回响起一个主流声音:博士回乡办图书馆,无异于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面对博士哥哥辞职返乡办小图书馆的抉择,曹向荣曾经将电话打到了哥哥所在单位询问相关情况,哥哥所在单位称“单位领导和同事都不同意他辞职,但他去意已决”。回到家,曹继华拿出自己在海南积攒的工资到当地民政部门注册了“小河图书馆”,同时他还为自己制作了正、反面分别印有中、英文的“小河图书馆曹继华馆长”的名片。

博士回村,同样需要生存,同样离不开糊口。庄稼活干不了,图书馆不赚钱。为了糊口,曹继华一边照料图书馆,一边为农民农业种植开良方,一边奔波于离他家30公里外的沂水县城,利用网吧电脑为他人翻译英文作品赚取生活费。“前两次给他很少的作品,雇佣方给他报酬。”曹向荣说,“几乎每次都是给他第三次较多作品,当他翻译完上交成果,而雇佣方则神秘消失。”

最终,靠翻译养家的梦想,在曹继华这里又碰壁了。

■博士失联

在浮来山留下最后线索

显然,面对满腹经纶的博士,家人极度反对他将大好青春荒废在图书馆和往返沂水县城的路上。就这样,曹继华在父母兄弟姐妹的埋怨声中、在村民异样的目光里熬过了整整一年。

“一年后,他(曹继华)承认自己在农村生活不下去了。”曹向荣说。2005年春节过后,曹继华向家人表示,他要出门找工作。

看着曹继华出门找工作,家人自然愁眉解锁。此时,曹继华的身上只剩了5000元钱,于是兄弟姐妹又为曹继华凑了4500元钱。2005年正月十六这天早上,曹继华带着身上9500元钱,没有向家人打一声招呼,就不辞而别。

博士儿子离家了,曹父反而高兴起来。年迈的曹父看来,只要儿子走出这个闭塞的乡村,就不怕没饭吃。两天之后的正月十八,曹向荣给哥哥拨打了他离家后的第一个电话。手机中,曹继华称他正在泰安的山东农业大学找工作。数日之后,曹向荣再次给曹继华打手机,此时的曹继华称他正在当时的莱阳农学院找工作。远在家乡的老父老母听到儿子在院校谈工作,不免乐起来。“当时老父亲说‘可是出去找工作了’。”曹向荣说。

正月廿二,当曹向荣第三次拨打哥哥的手机时,却发现哥哥的手机关机了。在此后的两三天里,曹向荣多次拨打哥哥的手机,曹继华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面对曹继华手机关机,当时曹家人觉得可能是他的手机没电了。之后的数天,曹向荣一直拨打曹继华的手机,但始终没有拨通。

一个博士,出门找工作竟然失去了联系。父母和兄弟姐妹不免为曹继华担心起来。曹向荣一开始怀疑他的手机丢失或者是手机没钱,苦苦等待1个月之后,离曹家小河村20公里外的日照莒县的一个村民,将一个小塑料袋子送到了曹家。曹家人打开这个塑料袋子发现,塑料袋子里装着的是小河图书馆的公章以及一些村民借书的凭证。

而这个塑料袋子是这个村民家的孩子在当地浮来山上玩耍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石垛子,拆除了石垛子后发现了这个塑料袋,并按照这个公章和塑料袋子里的借书凭证,将这个塑料袋子送到了曹向荣这里。

家人一边为曹继华失联揪心,一边为发现塑料袋子而兴奋。塑料袋子的现身,至少说明曹继华离家后,一定到过浮来山。身为农学博士的曹继华何以到浮来山?又何以将这个装有图书馆公章和借书凭证的塑料袋,放在浮来山人工垒成的石垛子底下?

一直以来,和曹继华最交心的弟弟曹向荣知道,哥哥曹继华上学期间就崇拜中国南北朝时期的文学理论家、文学批评家刘勰,曹继华时常将刘勰的《文心雕龙》放于床头。而晚年的刘勰在莒县的浮来山上创办(北)定林寺。曹继华之前还多次攀爬浮来山,拜谒定林寺。为此,曹向荣认为,这可能成为哥哥将装有公章的袋子藏于浮来山的理由。

为找到曹继华,曹向荣还专门带了哥哥的照片去浮来山,向护林人和定林寺的工作人员打听是否有曹继华这个人。“哥哥尽管学习刻苦,但不善言谈。”曹向荣一度怀疑,曹继华可能在找工作的过程中碰壁,去了浮来山出家。

最终,曹向荣没有在浮来山发现哥哥的身影。多年里,全家人没有间断对曹继华的寻找,家人的足迹遍布海南等多省。当莱阳农学院搬往青岛,更名青岛农业大学后,在青岛城阳打零工的曹继华的哥哥曹继传,还前往青岛农业大学打听并在青岛多地寻找曹继华。

守望

一家三代人都在等他回家

多年来,曹家人联系了曹继华的好友、师生,这些友人都表示未见到过曹继华。多年来,曹继华如人间蒸发。多年来,曹家人望眼欲穿,期待着曹继华归来。

2015年,曹继华的老父亲病榻上盼望着博士儿子归来。最终,老人带着遗憾入土。老父亲去世后,老母亲每天就坐在门前的木板凳上手里握着拐杖,望着大门外,期待博士儿子能回家。“早年他们兄妹多,将七儿(曹继华乳名)生下来,”84岁的老母亲说,“没饿死,读了博士,可他14年来一直不回家,也不管不顾我这个老妈。老妈想他呀。”说着说着,老母的眼泪在眼眶中翻滚,“七儿呀,回来吧……”

为寻找曹继华,曹向荣曾分别向海南警方和沂南警方报告这一信息,沂南警方还采集了曹向荣和母亲包西香的血样,建立了DNA数据库,以期早日找到失联的曹继华。6月4日下午,记者联系了曹继华之前所工作的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研究院办公室雷主任向记者表示,此前曹继华确实在中改院工作,后来他辞职后与中改院断了联系。雷主任说,由于曹继华已经离开了中改院,所以中改院之前在清理档案时,将他的档案转到了海南省人力资源开发局。

今年春节期间,曹继华高中同班同学聚会时,53个同学都来了,可惟独未见到博士曹继华的身影。于是,53个同学将博士失联的消息向央视“等着我”栏目进行报料。央视“等着我”栏目向社会发出“众里寻TA”年迈母亲苦等博士儿子的启事,但曹继华依旧杳无音信。

为使得曹继华亲手建起来的“小河图书馆”在乡村发挥作用,14年来曹向荣握着曹继华的接力棒,图书馆不断壮大,由先前的千册图书发展到了如今近万册图书。平时,图书馆里挤满的是农民,而假期图书馆里挤满的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学生。14年来,小河图书馆多次受到中宣部宣教局、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等单位和部门表彰。“接力去做这些,实际就是帮哥哥圆他的图书馆梦。”曹向荣告诉记者。

为了找到曹继华,如今曹家第三代,曹向荣的儿子然然也加入到了寻人的行列中。12岁的然然是个爱好大自然、爱好石头的男孩。一到周末,这个正读六年纪的小学生,就会到村边的小河里,寻找大自然馈赠给当地的紫水晶。“谁若帮我找到大伯,我就将家里所有的水晶石都送他。”6月2日,面对堆积在眼前他从小河里挖回的几十块水晶石,然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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