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坎坷、历尽艰辛的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悲伤之余,追思缅怀,母亲生前常说的那句话:“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日子太平就好。”言犹在耳,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1925年,母亲出生于沂蒙山区汶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母亲幼年时,我外祖父是村里最早的党员,并曾长时期担任村主要领导,但家境和一般村民同样贫困,母亲没有条件念书,只是成年后参加过“识字班”一类的扫盲活动。虽然没有正式上学,但天资聪慧的母亲,在成长过程中,通过随时随地地学习,领悟和掌握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母亲是一个特别懂得感恩和知足的人。
母亲生前时常回忆自己的童年,那时我们家乡一带兵荒马乱,灾祸连连,一股股土匪如狼似虎,到处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在我们家乡附近,土匪头子刘天增、刘黑七(刘桂堂)等曾先后制造了小徐疃、庄家村和殷家庄3起惨案,杀害村民310余人、绑架320余人,当时这些村子里,几乎家家有尸体,户户闻哭声,一片凄惨,犹如人间地狱。而周围其他村庄的村民也整天人心惶惶、提心吊胆,白天无心生产,夜里和衣睡觉。一听到土匪要来了,村子里顿时一片慌乱,人们不管正在做着什么,赶紧放下就逃。有时正吃着饭,放下饭碗就跑;有时深夜正睡着觉,爬起来就跑,有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人们一个个惊慌失措,仓皇奔逃,那些年迈体弱的老人和不会走路的孩子,家人只好或抱着背着,或推着担着,一路上老人叹息,孩子哭叫(有时为防止土匪闻讯追踪,大人还要把孩子的嘴给捂住)……有时,人们只顾着逃跑,仓促之间,出去没带吃的,短则一两天,长则五六天,就只好忍着,或到处乞讨要点吃的。这时还要继续打探土匪的消息,随时准备向更远处逃跑。母亲说,有一段时间她正在裹脚,走起路来疼痛钻心,但也必须咬牙坚持和大人一起跑。天天寝食不安、时时担惊受怕的母亲,有感于当时刻骨铭心的灾难痛苦,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什么时候日子太平了,一天吃一顿饭也是情愿的。”这句话,母亲牢牢记住了一辈子。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段历史,我曾查阅了一些地方史志资料,这些史料记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政府腐败,军阀纷争,以致时局混乱,社会动荡不安,此时众多土匪纷纷乘势而起,一时间,中华大地上狼奔豕突,群魔乱舞。一股股土匪,犹如一块块毒瘤,四处蔓延,吞噬着中华民族的肌体,将我们国家和民众一步步推向灾难的深渊。山东是当时全国土匪最多的省份之一,所谓“匪乱如麻,不可胜数”。而我们家乡鲁南的匪患则尤为严重,据《续修临沂县志》载:自1916年至1935年,骚扰临沂的股匪,有名的就有50余股,他们多则上万人,少则数百人,大多盘踞在沂蒙山区众多苍茫的山岭中。特别是全国匪患之首、绰号“混世魔王”的刘黑七,从1915年拉伙抢劫,一度发展到3.5万余人,为非作歹20余年,流窜10余省,屠杀无辜百姓20余万人,而作为其大本营的沂蒙山一带灾难更深。据统计,仅仅在1925年到1928年的4年间,就有千余个村庄遭到刘匪的侵害。还有伪装“绿林”的刘天增和“民国第一女土匪”赵嬷嬷,在沂蒙山区四处流窜,制造了无数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血案,其罪行滔天,擢发难数。
其后,直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不但土匪未灭,而且加之日寇猖獗,国民党军队横行,真正是国无宁日,民不聊生。那时日本鬼子的据点就驻扎在距我们村五六里地的刘家店子村,鬼子、伪军和汉奸时常下乡进行扫荡,周围村庄的百姓屡屡遭受侵犯。所到之处,他们不但强抓壮丁,抢夺钱粮,而且杀人放火,作恶多端。当时许多村中不少青壮年都被鬼子抓去当了壮丁,为他们挖壕沟,筑圩子,其中有很多人就此死在了鬼子的刀枪之下。
国民党军队同样军纪败坏,劫掠如匪。母亲说,有一年,一股国民党兵路过我们村,在村子里四处勒索钱财,抢掠物品,看到我们家祖母和母亲喂养的一头用来拉磨的驴子后,二话不说,强行抢夺,祖母上前讨要,国民党兵蛮不讲理,将祖母推倒在地,硬是把驴子给牵走了。
土匪,强盗,军阀,日寇,国民党兵……一时之间,你来他往,此消彼长,在长达20余年的时光中,我们家乡鲁南一带,兵连祸结,血雨腥风,加之天灾无情,时有发生,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躲反”避灾,许多人选择了举家外迁,远走他乡,人们带着仅有的一点粮食、衣物,赶着牲口,扶老携幼,东奔西逃,四处逃荒要饭,其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千灾祸始止息。直到新中国成立,我们国家终于有了国家的样子。恶瘤铲除,浩劫过去,家乡的人们才真正过上了太平安定的日子。但是,母亲没有忘记所遭受的坎坷磨难,从没忘记童年逃难时说过的话,今昔对比,母亲时常感慨:“如今世道多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过去,为了守护国家太平,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深明大义的母亲坚决支持父亲参加“支前”工作,父亲一度多年随八路军、解放军部队抬担架、救伤员、运送弹药和粮食等物资。母亲在家也积极参加村里开展的“妇救会”拥军工作,利用点滴时间为解放军缝军衣,做军鞋。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在母亲的支持下,继续响应政府号召,参加水利、交通等各种建设。父亲常年在外很少回家,身单力薄、颠着一双小脚的母亲,在家中日夜操劳,什么重活累活苦活脏活,都要承担。对此母亲始终有苦不言,从未拖过父亲的后腿。
在“人民公社”“生产队”时期,由于父亲吃苦能干,办事公道,认真负责,曾被群众选举为生产队队长。为了支持父亲工作,母亲一方面主动争做更多家务,尽量让父亲少为家事操心,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生产队做事;同时母亲也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参加生产队劳动。
及至实行土地改革后,母亲带头并教育我们要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号召,遵纪守法,自觉履行公民义务,特别是要按时缴纳“爱国粮”。那时不管什么粮食作物,一收下来,扬净晒干后,我们都是先挑最好的上缴国家粮库。另外村子里收集资、农业税等,我们也总是积极缴纳,从来没有拖欠过。
随着社会发展,国家对农村、农民的政策越来越好,种地不但不再交公粮,不缴集资和农业税,国家还给种粮补贴,60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养老保险,看病合作医疗能报销,贫困家庭还有低保补助款、救济金等。在党和政府的关心下,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好,不但衣食无忧,而且用上了电,吃上了自来水,这些美好现实都是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联想过去逃难时曾说过的那句话,母亲常常有感而发:“你们看现在日子多好,不但一天能吃三顿饭,而且顿顿都是精米细面。”老人家的一片知足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母亲已去往天国,但母亲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母亲的言传身教,我们会永远铭记。我们要向母亲学习,热爱祖国,珍惜和平,感恩社会,努力回报,以实际行动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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