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秋日里的信（组诗）

在临沂，

你要看看秋天里的柿子树

密密麻麻的柿子果

约好了，一起红

一起挑着灯

即便隔着围墙，我也能看到它们

没有原因的爱上，像爱一个人

没有温度的喜欢，像喜欢一条河

常常是，成为照片中的背景

隔着一层烟火

它们在烟火后面沉默

仿佛隐隐的藏着什么

又绝不开口

它们站在那里

迎接大雪到来，等到雪压树枝

等到风来，扑簌簌

雪带着它们的话语落下

大地把一群鸽子送上枝头去回应它们

晚秋遇友

你从山上下来

手里拎着新采摘的苹果

秋天的馈赠分我一半

如此甚好

酒醉的时候，把酒分你一半

你能代替我的悲伤就好了

走的时候，下着小雨

雨刮器抚摸着车窗

车窗外，是我即将融入的

人群，我也快要像她们一样

低着头，人生越来越向下

最后一场秋雨

下得很矜持

我们坐在车子里

不讲话

想说的时候，我就冲着你笑

笑笑便停了

没有话题，就听听这些雨吧

我喜欢雨甚于那些路边不肯退场

的月季，我喜欢雨的单调

甚于那些明艳的色彩

雨落在车窗上

被雨刮器推开

新的雨又落下来

这像不像不断涌来的人群

一排一排的新面孔

每一个都不是你熟悉的

每一个都想在雨天

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写在秋日里的信

在秋天的最后几日

写信给你：

称呼就不写了

您好也可略去

我说栾树结的果实像一颗心

却是干枯的，红的

我说葱莲开出十几朵白花

是为纪念一段恋情

实际是，我一直错把葱莲当兰草

这么茂盛的兰草实在不该是秋天里的

我好像跑题太远

我用足够多的句子掩藏

一颗逃避之心，伤痛之心

在信的最后，按例要做的祝福

我且省略掉吧，留下两行空白

日期就免了

落款是今日的秋风

括号里所加的注解是：

从不曾消失的过去，因为我的到来

而更像你所衷情的——

当我呈上一切，我是那空无的总和

雨是所有悲伤的总和

总在阴天，我有想写的冲动

类似于哭，要找一个无人的角落

果然，窗外阴云密布

我来写写你吧，或者写写

我们的离别

不是悲伤，而是空茫

从未曾拥有的那份执念

我要在大面积的阴云下

写写我僵硬的手指

和不能再爱的那些

天空总会把雨送下来的

这之间，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如我在母亲子宫里待了十个月

在一个大雨夜降生，那么响亮的啼哭

差不多将这一生都给哭尽了

相送

每次送女儿，都是看着她

拎着旅行箱上车

坐在她的座位上

有时仅仅是在车站门口，叮嘱她一些话

直到我去她那里出差

走时，她送我

一直将我送到站台

也是看着我，坐在座位上

隔着封闭的车窗玻璃

她大声说着什么

像我从前和她讲话一样

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火车缓缓启动

她由我的面前缓缓向后退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以风的速度远离她，大概正是

前世她跑向我时的样子

微雨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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