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走夜路

潘云强

有过几回走夜路的经历，让我至今难忘，特别是在部队的那两次。

上世纪70年代，部队开展冬季野营拉练。一次，我们部队夜宿沂蒙山区的蒙阴垛庄地界，半夜时分，我接到去二营维修步话机的任务。那时，营团之间的无线联络全靠这部步话机。我不敢延误，拿起维修工具，即刻出发。

我当时宿营在岸堤水库（现称云蒙湖）大坝旁的一个小村庄，而我要去的二营，在水库大坝的另一端。岸堤水库是山东省第二大水库，大坝高大雄伟，开阔平坦，人在上面走，周围一览无余。天刚交子时，三九寒冬，冻得人脸生疼，但好在夜空如洗，星斗满天，一轮皓月硕大而明亮，照得四周非常清楚。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湖水，安卧在群山的环抱，水面幽蓝，浩淼静谧，像一块宽展的蓝色绸带，一直伸向远方。微风徐来，在星月的映衬下，湖面闪着碎银般的粼光。月色下，水墨画般的丘壑重重的山脊和星罗棋布的沉睡村庄尽在眼前。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间或传来鸟兽凄厉的叫声，但我丝毫不感到害怕，还想起陆游那句“星光不问赶路人”，也算应了我彼时的心境。

1973年那次，准确地说，应该是夜行军。头一天，部队刚刚在孟良崮重温了那段革命历史，听了当年的战斗英雄作的报告，整个部队士气高昂。下午5点，夜行军开始，部队准时出发。走着走着，突然狂风大作，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顶头的风雪如小鞭抽打在人脸上，再加上身上的几十斤负重，行进起来非常吃力。到了下半夜，睡意袭来，大家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部队行进一两个小时后，才能休息5分钟，休息时，大家根本不管地上有多厚的积雪，倒地便睡，起来后，个个都成了雪人。有一次，我因睡得太死，没听到部队出发的口令，过了好一阵才被别的连队叫醒。这时，一匹驮高射机枪的骡子走过来，突出的高射机枪把我撞倒在地，疼得我几乎晕了过去，在地上躺了10分钟左右才缓过来。

历经十四五个小时，我们一共行进了135里路，从沂蒙腹地走到了沂源县城。雪住了，天晴了，部队走在沂源县城驻地南麻镇的大街上，许是一宿的劳累，队伍稍显松垮。这时，连长在队列旁边大吼一声：“这哪像刚从孟良崮下来的部队！唱支歌！”

语音未落，战士们的歌声便响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歌声嘹亮，步伐铿锵，震得路边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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