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鹭与蓑衣鹤,牛背鹭与蓑衣鹤

◎王太生

记不清是在哪年山间，第一次见到牛背鹭的。

那时，我坐在车上，从窗口看刚收割后泛着光的田畦，有一头水牛、一只白鹭。那只鹭，蹲在牛背上，单腿独立，斜看上去，是在牛屁股上打盹。

一头庞大的水牛，与一只渺小的鹭，寂寂共处，相安无事，不能不说牛与鹭是乡野的一对组合，就像从前我上小学时，隔壁班上的刘小猴和马大熊交朋友，一个“细麻杆”傍上“大块头”，尽管刘小猴瘦小单薄，一阵大风也能把他吹跑，可没人敢欺负他，算是一种江湖生态。

一个瘦子和胖子搭档，不知道唱歌的，还有没有“牛背鹭”这样的组合？胖子是唱男高音的，外形壮硕如一头水牛；瘦子是唱男低音的，酷似一只牛背鹭。

牛背鹭生活的半径，就是眼皮底下这头水牛。它是不愿去别的地方，牛在田畦里踢腾，水雾蒸蒸，掠起的昆虫，是鹭的一顿美餐。鹭吃饱了，便在牛背上息歇，它也不去想过多的烦心事。那头水牛容得了它，或者置之不理，已然默许，

“牛背鹭”组合，容易让人想到底层小人物，客易旁上他生活圈子周围，某个有钱有势的。

“牛背鹭”有时也演绎生活的气象，某个路边小店旁边，衍生出卖烤白薯的、修车补胎，修鞋、修拉链的，擅于利用生意场上的人气。

牛背鹭在水牛背上啄食，无疑是给水牛挠痒痒。那只纤细的鹭，也找到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虽然它还没有活到人足以安身立命的年龄，这是动物与动物之间的一种依附。哪天牛背鹭飞走了，一条牛，站在田畦里，也会孤怜怜的。牛会感到孤单吗？牛背鹭离开了水牛，它还是牛背鹭吗？

再说蓑衣鹤。一袭蓑衣背在身上，活像一个打鱼人立在水边。鹤的翅膀太沉重了，蓑衣鹤把翅膀扛在身上。

打鱼人身披蓑衣，立在水边，那蓬松的蓑草衣裳是垂直的，雨水顺着一根根滑溜的草尖，顺势而下。

鹤和蓑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古典意象。鹤鸣九皋，它的叫声在天庭上传得很远。至于蓑衣，则有“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完全是一副烟雨蒙蒙，江南古镇的打鱼人的神态。

鹤有多种，丹顶鹤、灰鹤、白头鹤、黑颈鹤、赤颈鹤……蓑衣鹤是最像人的一种。是先有蓑衣，后有蓑衣鹤？抑或，先有蓑衣鹤，后有蓑衣？是鹤摹仿人；还是人摹仿鹤？说不清人与动物的关系。

我在苏北沿海滩涂的一个自然保护区，见到蓑衣鹤，不禁莞尔：它就像是一个穿着蓑衣的渔夫，站在那儿，单腿独立，穿着有个性的衣裳，想着心思，对旁边打探、观望的人并不理会。

鹤，静立在水边，闭目养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具备了一个人的潜质表情。那份表情，是肃穆的，站着打坐，一动不动。

蓑衣鹤有中年人阅世的淡定。在我的眼里，它就是摹仿一个人，它摹仿的是一介村夫、打鱼人，就是一只蓑衣鹤。它如果要摹仿一个大老板，恐怕要穿名衣、戴名表，就不是蓑衣鹤了。

关键是，它到哪儿去弄那一身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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