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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 ,我消失的村庄择张大伟

来源:临沂日报 2017-04-21 15:11   https://www.yybnet.net/
乡愁最是梦回处。我时常在梦里回到故乡。

那是一个叫做“甘霖”的村子,位于兰陵县西北部被称为“山区”的地方。在村头字迹斑驳的石碑上,仔细辨认,模糊地铭刻着:“建村于明永乐年间,原名干凉庄,后人祈雨,改为甘霖”。

平日只需要半个多小时车程,在梦里,我却要磕磕绊绊走上一夜——— 丘陵上那条沙子路曲曲折折,路边的地瓜秧又密又长,总是纠缠着我的裤腿。在地头歇息的乡亲,笑呵呵地喊着我的乳名,招呼我搓一把麦穗,吃一把花生。好不容易到家了,却又要推起那盘沉重的石磨,泡碎的地瓜干从磨眼里一勺一勺地添进去,糊子沿着磨槽均匀地淌下来,狭窄的磨道里,散发着地瓜干特有的那种甜腻,我呼扇着空心袄,满脸是汗,想着什么时候吃上麦子煎饼……

梦里的村庄,也会是温暖的情景。几百户人家,千多口人的村子,清风徐徐,袅袅炊烟,远处青山如黛,水库碧波莹莹。地里种着地瓜花生玉米黄豆高粱谷子绿豆芝麻等五谷杂粮,地边的闲荒上载满了粗大的柿树,深秋时节红彤彤的像挂满灯笼。出来村庄往北,就是连绵起伏的“十八岭”,岭上是青幽幽的茶园,满眼都是嫩绿的茶尖,乡亲们欢声笑语地采茶。茶场里炉火正旺,头茶正在杀青。鲜嫩的绿茶在茶锅里旋转,茶工们端着箩筐搓条。每一个角落都热气腾腾,次第的瓦房、草房、绿茵茵的丘陵上都萦绕着茶香。当年的十八岭茶园,是我关于家乡最诗情画意的地方。

东岭上还是望不到边际的槐树林,挂满枝条串串洁白的槐花。养蜂人从遥远的南方长途来到这里,在树林边支起帐篷,摆开蜂箱。整个槐树林,整个村庄上空,弥漫着槐花甜腻的香味,一天到晚的蜂鸣,精灵的蜜蜂和乡亲共享着一个家园。

可当某一天的某一个时辰,我寻梦而回,真切地站在村庄的路口,那个收藏着我童年少年大把时光的村庄,那个收藏我简单又丰稔、清贫而快乐的村庄,却再也找不到了。

村头东岭上那满坡的槐树,记得夏天像一片绿海,冬天是挡风的屏障,曾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曾是乡亲盖新房的椽梁,曾是姑娘们结婚的嫁妆,曾是一拨拨养蜂人甜蜜的梦想。如今,已经一砍而光,一棵棵的被连根刨起来,然后粗暴地平成地,开出荒。那些被斩断的根须,从贫瘠的岩壁上凌乱地苍凉地伸出来,干枯的伤口上凝结着根浆,如血一样的颜色。

村西的那块大田,面积好几百亩,平坦厚实,成块成方,村里人约定成俗地称为“西大地”,在山区那是十里八村难找难寻,曾经是村人引以为豪的家产。那时候,乡亲们把地当宝贝一样侍弄着,家家上的是土杂肥,一家老小在地头深耕细作,记忆里西大地总是掰不完的玉米,割不到头的麦子,几乎都是丰年的收成。不知何时起,乡亲们失去了伺候地的热情,只靠大把的化肥刺激着庄稼疯长。多年后,地还在,却如风烛残年瘦骨嶙峋的老人,心力衰竭,贫瘠不堪。那些谷黄豆圆麦浪滚滚的日子,不知道从哪一个季节开始,就干瘪了。

我试图寻找记忆里的街巷。小时候的街口,是村里放电影唱大戏的地方,能盛下千八百人。慢慢地,杂乱无章的房舍从四周不停地蚕食,街口狭小了,乡亲曾经欢聚的殿堂,如今已经局促得铺不下几张凉席。

印象里那些低矮的庭院,好多也盖起了富丽堂皇的大门,却大都挂着一把门锁,那些我叫上和叫不上名字的乡亲,不知去了何方。

斜靠着墙角叼着眼袋打盹的二大爷,孤零零坐在破旧的草房前择荠菜的三奶奶,我还能认出来。我给他们打招呼,怕他们耳朵背眼睛花,就大声地向他们说着自己的乳名。他们半天才能记起来,拉着我的手,说我是村西头街当央老张家贵华家的大儿子,我的小名叫大宽。

少年后,我一度厌烦别人喊我的乳名,觉得那个乳名俗得发麻,土得掉渣。长大后离开家,乳名更像从没有过或者被遗忘了似的,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而今,听老人叫出来,忽然觉得那样的亲热和自然,是这个村庄对我的认可,是我的亲人和乡邻,对我最淳朴的呼唤。

二大爷三奶奶给我向远方指指,告诉我村里的人们,都到外地打工去了。近的在罗庄烧瓷,远的坐火车几千里下了南乡。妇女们丢下吃奶的孩子进城当了保姆,男人们锁上家门到小区给人家站岗。谁谁家那个时好时疯的二小子,爹瘸着腿在家养猪,他跑到安徽跟着人家放羊。村里上学的那些孩子啊,好多是爷爷奶奶领着,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爹娘……

我站在村庄的街头,很是彷徨,心里异常失落,看着几近空荡的村子,我怀疑自己正置身一个陌生的地方。

想到那些曾让我梦中惊醒、也曾让我温暖安详的梦境,我忽然觉得,那个生我养我、我熟悉每一家门楼、每一条街巷的村庄,竟然离我那么的远了,远的只能靠回忆和想象去触摸。

“甘霖”还在,我珍藏着的村庄,却和那些漂泊的乡亲一样,不知去向。

没有了村庄,我就没有了方向,就找不着那个我曾经背书包、拾柴火、挖野菜、掏鸟窝的地方。

即便站在自家的院落里,我依然像一个迷途的孩子,茫然无措,说不出的恐慌。其实毋庸置疑,我知道这个院落就是我家的老屋,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当年,奶奶成天坐在门口唠叨,父亲常年在村头学校里教学。当年父亲还在院里栽下这棵白果树,刚栽下的时候只是一棵树苗,那时的父亲还不算老。如今白果树长得高大挺拔,浓荫遮罩着大半个院落,父亲却在那一年那个炎热的早上骤然倒地,离开家人,离开乡亲,离开王老师刘老师李老师们,离开校园里那些学生,从此变成一张薄薄的黑白照片,冰冷地挂在老屋的墙上。

我想到我的村庄,原本是一个世外桃源,青山依依,清溪流淌,圈里有猪,坡上有羊,母鸡在窝里下蛋,黄狗在门口晒阳,女人们在东井的大石槽里洗衣,孩子们在沟底的浅水里摸鱼,地里的麦子正在拔节抽穗,天空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没有丝毫的雾霾。我的乡亲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提在手里的茶壶支扭作响,肩上扛着的锄头犁耙,闪着银辉,粘着土香。

我想到我的乡亲,原本安谧地过着平淡祥和的日子,女人们不在乎房屋漏雨,男人们不在意言高语低,孩子们不羡慕城里的高楼大厦,老人们不抱怨一年不曾添一件新衣。

我想到那时的日子温暖祥和,贫寒的家境也一样的快乐。除夕夜大雪飘飘,一家人围着火盆,大人们谱算着明年的耕种,孩子们攥着糖果守岁熬夜,总会把棉裤烧个窟窿。那时候家家都贴着手写的春联,虽然毛笔字歪七扭八笨拙呆板没有章法,但都会写上“大门外青山绿水,草堂内福寿康宁”。

现在,我的村庄,一半的大门紧锁,满院蒙着尘埃,一半的低矮破落,墙头长着蒿草。只有那些蹒跚孤寂的晒着太阳打盹的老人,也许还记得村庄最初的热闹和温暖。可不知道那些留守的孩子,有没有我当年那样快乐?

现在,除了春节,很难见到那些外出打工的乡亲。即使春节回来了,大都行色匆匆,都在心里惦念着哪天动身,能不能赶上当天的火车,生怕晚去一天。因为除了来回的路费,大半年的工钱还在老板手里攥着。

不知道我日益萧条的村庄,还会不会再度热闹起来。

也许还会。

也许我的村庄会发现一处大大的金矿,像当年在村里发现铝矾土一样。那些光膀子的老板,大大小小的土豪,给乡亲少得可怜的一点补偿,然后在他们的房前屋后不停地开挖,恨不能一夜间把整个村庄掏空,然后一车一车地运出去卖钱,然后给乡亲留下一个又深又大的矿坑,然后每年就有乡亲的房子裂缝塌陷,还有那些家禽牲畜甚至哪家的孩子一不留神掉进里面。

也许我的村庄会在招商引资后建起一片烟囱林立的现代化工厂。我的乡亲会被招到里面做工,会被换上一身粗帆布,然后在黑烟滚滚的车间里大口呼吸着粉尘,不知不觉熏黑了心肺,或是在刺鼻的化工污染里慢慢中毒。

也许我的村庄在领导的关怀下,会沐浴新农村建设的和煦春风,绘出宏伟的蓝图。村庄会独自或者和别的村庄并在一起,被称作某某社区,会被规划出住宅区健身区商贸区,被盖起样式新颖的居民楼,会被绿化美化亮化,自家的那点耕地,也会被悄然地流转。我的乡亲会被住进三室两厅的楼房,从此楼上楼下,过上看着很幸福的生活。而那些鸡鸭鹅和猪牛羊,以及下地干活的那些家什,只能楼下黯然地栖息。

那时,我的“甘霖”华丽转身,不再是村庄。

不知道那时,我住进高楼的乡亲,是否还有能自由耕种的土地,除了昨天买的几斤馒头几把面条,家里是否还有足够的口粮。那些穿帆布工装的乡亲,身体是否还像种地时一样的健壮。还有那些丢下土地,在他人的故乡迁徙流浪的乡亲,在终于讨到工钱后兴奋得难以入睡的某一个夜晚,会不会和我一样,深深地怀念山东省“苍山县”,怀念从县城卞庄往北48华里的地方,怀念那个叫“甘霖”的村庄。

我常常伫立在1比10万的版图前,用眼睛努力寻找村庄所在的位置,然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甘霖”这两个六号宋体。我以站立的这块地板砖为起点,顺着去“甘霖”的县乡道和省道,用眼睛默默地丈量着村庄的坐标。

这时候记忆就成了列车,一趟趟拉我回家。可我又一次次的茫然。我留给村庄的,除了一个乳名,村庄留给我的,除了收藏的记忆,究竟还有什么?

趁着我还没有彻底老去,思想的空间还没有荒芜,我想把已经消失和即将消失的关于村庄的所有记忆储存在这里。

每次回老家的路上,我都会暗暗地想,如果可能,我想把通向村庄的水泥路重新换成沙土小道,让村庄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躲避各种肆意的污染和掠夺。想把路旁那些据说花了很多钱栽植的低矮枯黄半死不活的绿化苗木,重新换成当年那些粗壮朴实的洋槐,枝干高大,树影婆娑,能遮风挡雨,能坐下来乘凉。还要把曾经是绿色屏障的东岭退耕还林,重新让满眼的槐花引来千里的蜜蜂。还要把村头的那口水井重新深挖淘净,让甘甜的井水冬夏不断,再不让乡亲为挑一担水,等到黑夜,等到天明。我还想让西大地恢复青春活力,我和乡亲一起精心耕种,让它重新给我们长出丰收的庄稼。

我还想用“大门外青山绿水,草堂内福寿康宁”这样美好的处境,把所有那些离家漂泊辛苦打拼的乡亲召唤回来,让他们不再去别人的故乡流浪,不再一回回地遭遇风险被人欺诈,让他们在自己的村庄守着自己温暖的家,衣食无忧,健康长寿。

在这个巴掌大的县城,即使白天,我都常常做着这样的好梦。

也许,等不到我实现这些关于村庄的梦想,我的村庄,和苍山县的“苍山”一样,作为历史上的一个存在,作为行政区划里的一个地名,就会在哪一天彻底消失。

我的祖辈、父辈、我,还有那些被村庄养育着的乡亲,一个一个地都会被埋进村庄的土地。多少年后,村庄的后代,会像风中的草籽,散落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长大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们,对“甘霖”这两个字的解释,也不再是温暖的故土,不再是朴实的乡亲,只能和《现代汉语词典》第406页里面注释的一样,是“久旱之后所下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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