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38年的毕业照

拍了张照片，38年后才看到。好像不是为看人，就为看时间是什么样子。当初毕业时为什么没有毕业照呢？一是因为要交6毛6分钱，家长没舍得这钱；二是1976年我们上高中，1977年恢复高考，学校分文理科，我从入学时候的三班分到了理科的一班，也只熟悉原三班的同学；三是在学校没学到什么，高考也失败了，当时对中学生活不觉得留恋。毕业当年参军离开家乡，和同学都没联系，中学生活渐渐淡忘在如烟的岁月里。 38年之后同学怀念学生时代，渐渐有了联系，她邀请我加入同学微信群，勾起了我对中学的留恋，请她帮着找找我们一班的毕业照。同学很热心，通过板泉中学群，发动大家找我在一班的毕业照，最后一班班长赵宗金给我发来了这迟到了38年的莒南五中七六级一班高中毕业照，照片上写着日期：1978年7月。

我还记得我们毕业时，各班在教室后边的小树林里拍过毕业合影照。但由于照完就毕业参军到青岛，再没回过学校，从没见过这张照片，也不记得拍照时我在什么位置。时隔38年在这群少年中能找到自己并不是认出来的，是用排除法推测到的。那个“我”正好在中排右六。小的根本不像高中毕业，从小就是这独特的神情。拍照前大概通知到每个人，所以大家的穿着在1978年的莒南农村，算是很庄重的了。我不知道自己拍照的时候从哪弄来的蓝学生装上衣，里面还穿了个白衬衫，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打扮是挺独特的。从表情上看大家都很青涩，但从穿衣打扮上看，同学们已经有了朦胧的美的意识。尽管至今不能想象我那时怎么这个模样，但我仍然清楚地知道那个穿蓝学生装的少年就是我，照片上所有这些老同学，我能认出的不超过10人。

首先认出的是语文老师刘书文，她是个细细瘦瘦的妇女，坐得很端正，深眍的双眼看着镜头。她本是我们入学时教我们三班的，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三班班主任，不知为什么参加一班的毕业照相。记忆深刻是因为她是板泉驻军54583部队卫生队长的爱人，东北师范大学毕业，说一口好听的东北普通话。上课时候她常提问我，她旁边坐着位活泼的女孩我还有印象，但是上网问了老同学也没问到她是谁。我继续看，能认出的基本认出来了，认不出的也没办法。但在钻进照片辨认的时候，还能感到右边校门外，文革已经结束，不时有同学们的读书声飘过校门口。我的高中学习生活己停下了38年，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换取的是毕业后更广阔的天地。

看着这迟来了38年的毕业照，仿佛回到我们用汗水与心血祭奠的一去不返的青春，树上刻着谁和谁的名字，承诺着“友谊长存”的誓言，却还不明白一辈子的约定是多么奢侈。曾经手拉手地畅谈心事，却可能终究抵不过拉着行李箱在校门口你往右走，我向左走。操场早已静下来了，往日与同学们的呐喊声、加油声收藏在哪里了呢？被秘密定格的雨水顺着叶子的脉络滴下，有多少件心事还来不及分享？有多少个公式还来不及默写？有多少个面孔还来不及铭记？随着“咔嚓”一声，毕业照上呆呆的笑脸为一切画上了并不完满的句号。

此刻，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粘稠的丝网缠绕着心扉。 38年前教室讲台上的座位表是否成为解锁的密码？在老师眼皮底下的“恶作剧”偷走了我们多少的窃喜与害怕？厚厚的书墙，埋藏了我们多少的操场梦想？骂了三年的饭菜成了习惯的美味，为了吃上学校食堂一次可口的饭菜、喝上一茶缸开水，还能不能容许我们插队呢？精彩的电视节目总在最高潮时被关掉，随着一阵嘘声，人群逐渐散开，一圈一圈地消失。饭堂的阿姨叔伯还是那么粗鲁地对待下一届学生吗？为什么我现在脑中记住他们的却还是某一天多给了一碗菜汤时的温柔呢？风筝总会飞远，但它的线头留在了地上；炊烟总会飞远，但它的源头留在了屋里；我们总会飞远，但脚印留在了母校的剧场……不该悲伤，因为我们在成长。 38年前那一刻，我们毕业了。 讲述人：王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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