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灵寺之夜星如雨

□雷媛

从永靖向阳码头出发时已是晚上9点30分左右，快艇在平湖上疾驰着，夜色于马达的轰鸣中笼盖了天地。40多分钟后抵岸，炳灵寺石窟到了。

炳灵，在藏语中是“十万佛”的意思。

《临夏史话》有载：炳灵寺石窟坐落于永靖县境内西南35公里处，黄河北岸寺沟峡之中，与烟波浩渺的刘家峡水库相连，历经十六国、北魏、北周、隋、唐、元、明、清各代，历史已达1600多年。石窟主要分布在长200米、高60米的悬崖峭壁上，现存窟龛183个，石佛雕像694身，泥塑82身，壁画900多平方米。

上岸后，从寺门左侧的通道进入后，于一把手电筒的光亮中，一行人沿着弯曲的栈道直奔大佛而去。除过脚下的一缕光，万籁漆黑，烦躁于城市夜晚的霓虹和喧嚣，这样的黑色与阒静都让人有一种按捺不住的狂喜，对于就在几个小时前的大白天刚刚饱受了高温炙烤的我们而言，夜晚的清凉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实在忍不住了——秉烛夜游加剧了我们内心的那一份狂喜，低声的偶尔的几句悄悄话，却引得隐没在黑色中的护寺犬狂吠不止。

唐代尤其是盛唐是炳灵寺石窟最辉煌的一页。在这里，唐窟占了整个石窟的三分之二以上。

即使再黑的夜，也无法隐没大佛——高达27米的唐代弥勒坐佛的身影。站在几十米外和大佛几乎平行的位置，依然能辨识出那巨大身量的轮廓，依然能强烈地感受到那巨大身量的神秘与威严。三脚架、镜头……专业的照相仪器已经对准了大佛，在即将来临的几个小时里，大佛周遭星轨的痕迹将被这些现代化的工具所捕捉。造访炳灵寺石窟，礼佛之外，同行中一位摄影者特别向往能拍一张夜色中被星轨环绕的大佛之像，这是摄影者构想了很久的一个画面，他曾为之激动不已。

像那台昂头摆放的照相机一样，我们也昂起了头，望向星空。

星星，满天都是星星，明亮的星星，还一闪一闪的，课本上学过的北斗七星似乎触手可及。这是我们小时候的星空啊。脖子都酸了，可是眼睛不舍得放弃。那一刻词穷啊，憋着劲想了半天，唯有辛稼轩的星如雨。

繁星点点的炳灵寺之夜，很美，但美的另一面很现实——要拍摄星轨，那得耐心，摄影者忍着闷热，穿着长衣长裤，喷着石窟工作人员的花露水，仍旧抵挡不住蚊子的扑面而来，这里的蚊子很不一般，但凡叮咬之处，痒之外，还痛。不知啥时候露在外面的一个手指头被叮了，燥热中，痒得人更躁。

编号为第171龛的大佛是开元十九年（公元731年）雕建，上半身依山石雕，腰部以下为泥塑，是石窟中体量最大的具有标志性的佛像。作为我国著名的第五大石窟，炳灵寺石窟是佛教东传过程中丝绸之路黄河段的重要历史遗迹。石窟以简练的手法、高超的技术、众多的人物塑像展现了石窟艺术的巨大成就，在中国雕塑史上占有突出地位。

清早的阳光是从大佛的眉心散开，慢慢的，整个脸部，然后是身上……像是被镶了金，大佛光芒万丈。大佛脚下的大寺沟这个季节没水，再过三个多月到10月份左右，寺沟峡才会有水充盈。此时，布满绿草的窄窄的河床裸露着，黑色的野鸽子漫步其上。野鸽子的巢是筑在悬崖峭壁上的，它们的邻居是佛和菩萨们。几十米高的悬崖上的佛，礼佛之人只可仰望，野鸽子、燕子，还有叫不上名字的鸟，时不时就能轻易地在佛的肩头安然地歇息片刻，那儿是它们的安全之地。

史料记载，由于历史的变迁，炳灵寺石窟屡遭战火焚毁，佛像自然无法立身事外，亦遭毁损。大佛的左手就是残缺的，现在大佛完整的右手是近几年修复的。大佛左侧崖壁上的一尊较小的佛像，其左半边脸几乎都被毁了。

是战火也是岁月摧毁了佛的容颜，但是，佛，似乎不在乎，依旧淡然地俯视着岁月和红尘，任凭王朝更迭，白驹过隙。

游走于炳灵寺石窟，听闻了不少关于石窟的古老神奇传说，和石窟的守护者们聊天，听他们讲述年复一年、一代代保护者们坚守的故事，更觉胜于那些传说。有一个故事说上世纪50年代，石窟的第一任所长曾经与狼对峙多时，人在房子里顶着门，门外几米处立着饥肠辘辘的瞪着一双幽幽的绿眼的饿狼，七八个小时后，饿狼失去了耐心，落荒而去；有一位保护者曾经于春节期间一个人驻守石窟七天，寂寞是他尝到的最无法忍受的东西。

守护者们的故事少为人知，不过却统统尽收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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