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硕果累累的金秋时节,也是老家酸巴梨丰收的季节。
临夏的酸巴梨、又叫芽面包、黑果子、高原酸果、酸梛梛,由于馧(wò)熟后很像羊皮筏子——吹满了气的羊皮胎,所以又叫皮胎果,和政88啤特果厂以“啤特果”注册果名。它性温、耐寒,生长在海拔2100米—2900米的黄土高坡和青藏高原地带,是名副其实的山乡珍果。它分为两种,名曰白果和长把,现在市面上的酸巴梨大多是长把,它比白果个大,白果皮脆略带黄色,在没出汗前,在青果时吃起来酸涩度稍逊于长把,而且在出汗期有浓浓的果香味,清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儿时,酸巴梨是甜美的副食、水果和零食。母亲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奶粉、饼干、面包、零食……更没有一快杂面馍馍的情形下,在给幼儿断奶时,就用馧熟了的黑果子代替这些食物。我母亲也用软软的、甜甜的黑果子喂食过我们兄妹四人。
刚摘下树的酸巴梨青果,又酸又涩,难以入口。有句俗语:宁吃仙桃一个,不吃酸巴梨半背篼,足以说明它青果时的酸涩,但此时它有股特有的醇香味。想把它变为甜果,放在果架上或装在纸箱内,(那时,乡亲们每家的大门道里都有果子架,在果子架上先铺麦草再放果子,然后在果子上又铺草放果,这样摆放数层,而且要通风),等10—15天,俗称出汗馧熟,这时酸巴梨由硬变软,颜色由绿黄变为酱紫色,此时成了黑果子,果皮和果肉能分离了,取掉果把儿,从果子口把皮儿很利落地一圈一圈剥落下来,此时果子也是最好吃的了,它香甜可口、汁多酥软,连果核都可以吃了。酸巴梨从酸果经过一番蛰伏最后生成酥软香甜的黑果子——甜果。
这多像先苦后甜的人生啊!我觉得它比什么果子都好吃,我喜欢用它拌着胡麻炒的糌粑吃。
黑果子老少皆宜,有止泻护肝、健啤利肺之功效。黑果子还治愈过我的慢性肠炎呢。在那苦涩的年月,酸巴梨也是大伙们的主食,曾几何时,一碟黑果子、一碟洋芋、一碗酸菜便是乡亲们一顿丰盛的午饭或晚餐。
儿时,我们家里几乎没有吃的零食,就用酸巴梨解馋,刚下树的青果我们等不及它出汗馧成黑果子就开始吃了,由于涩酸难咽,把果子一切两半,两切面拿在手里来回摩擦,而后用舌头舔食;还有一种是把果子在硬物上不停地碰撞,将果子弄软,去掉果把儿,把果子旋转捏拿,然后嘴对着果子口吮吸果汁,虽然此时的果汁不是香甜的,但小伙伴们却津津有味,有时手捧一个酸果一整天也不愿扔掉,真的是吃是酸叽叽,扔是舍不得。在我离开老家十五年后重返时,还能在农村看到吃果子的孩子们。
那年国庆节,我去了一趟广河县庄窼集,也去了趟国良叔的家。国良叔浓眉大眼,虽步入壮年,皱纹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有宽厚结实的身板,一双粗糙的大手上,青筋凸显,显得结实而有力,他的确是干庄稼活的行家里手。他家在山顶上,是几间土屋和几间茅草房。房前屋后有六七棵酸巴梨大树,遮天蔽日,果实稠密。
国良叔没进过校门,不识字,却在农业社时当过生产队会计。农村责任到田十几年了,乡亲们都不同程度脱贫了,可他们一家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日子过得挺紧巴的,儿子尚小,他和老伴劳作山上的几亩薄田,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连年歉收。
他多次邀请我到他家做客,还说要给我送些酸巴梨。其实,我也不想白要他的果子,我想自己买。在他家的那几日,正逢阴雨绵绵不断,他们摘的酸巴梨果,因雨天泥泞路滑,无法运下山去,我只好住在他家,由热情豪爽的国良叔和他的老伴款待我。晚上,他们家给我铺了一床新被褥,是专为客人准备的。一日三餐煮苞谷、焪洋芋,偶尔宰只鸡、炸几个油香,改善一下全家人的生活,有时候会吃麦面的蒸花卷、麦面擀的长饭。
炕桌上,摆放着醋和一小碗油煎的辣椒面,国良叔说:“为了节约那几角钱,平时我们吃饭没用醋和辣椒面,用酸菜来凑合,知道你要来,今早到集市上买了一点。”而他却执意每天都要宰只鸡给我。吃饭时,他们一家人只吃洋芋、苞谷和用豌豆面做的酸菜馓饭或搅团,把鸡肉、油香和白面长饭,让给我吃,还说:“鸡是我们在山上散养的,做饭用的面是刚磨的新面,这比你们城里圈养的鸡和面好吃,我们穷家陋舍的没有好东西招待你……”
第三天早上,我听到“咕咕”的鸡叫声,见国良叔正在鸡舍捉鸡,准又给我宰鸡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说什么不让他再宰了,因为我发现他家养的都是下蛋的母鸡,他们凑鸡蛋卖钱,补贴家用,平时自己舍不得吃,却要来招待我。再说,每天给我宰一只鸡,雨若不停,我多住几日,岂不把他家的鸡都吃光了?
他却执意说:“你去了城里,就成了城里人了,到我们山乡来,没啥好吃的,只能用这些招待你了,鸡是自家养的,又没花钱买,谁让咱们是乡亲啊。”我说:“不行啊!我不能把你家的鸡吃完了再走吧?
你若再这样的话,我可要马上回家了。”他只好作罢,随后穿上破雨衣到后山村庄买了一只兔子。第四天早晨,趁我熟睡之际,他又宰了一只鸡……
终于等到雨过天晴了,临出发时他居然送了我八大麻袋酸巴梨,还有一布袋糌粑、一布袋酸巴梨果干、一布袋炒大豆,还有一只熟鸡和几个油香,说是让我路上吃。多年后,我跟友人聊起此事,朋友调侃我:“你真是鬼子进村啊!”
我说什么也不要,“要买你的,也不会买这么多。”他一听我要买他的这些食物,立马生气了:“买什么买啊,这是自家树上长的、地里生的,不是我花钱买的,自家的出产不能卖给乡亲,谁让咱们是乡亲啊!这么多皮胎果我们也吃不完啊。”
他坐在大门门槛上,我站在他家院子里,就这样推让了很长时间,给钱他不要,少带点他又不肯,他妻子和孩子都附和他,笑着对我说:“再不要推辞了,不会收你钱的,你就带走吧。”我执拗不过他们,客随主便,只好依了国良叔。
他从泥泞的山路上用架子车,把装满一车的酸巴梨拉到了公路边,他安顿小儿子跟随三轮农用车,把我送到了广河县城,我又用了五个小时找车,租了一辆出租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果子带回了家。
母亲腾出一间房子,悉心地把这些酸巴梨安置好,顿时,扑鼻悠长的醇香味传遍了左右四舍和巷子,母亲又给左邻右舍送了许多。半年过去了,黑果子没有烂掉一个。
后来,当我从一乡亲口中得知国良叔去世的消息时,是他已经离开五年后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那么香甜可口的黑果子,从来没有储存那么多、那么长日子的酸巴梨;那以后,每次闻到酸巴梨悠长的幽香,眼前总是浮现出国良叔亲切的面孔,还有那带着温热醇香的酸巴梨留在我心底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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