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陇中“彩陶之路”系列报道之六广河:彩陶与青铜的碰撞

本报记者许云鹏王宏宾

齐家文化博物馆

在去齐家坪之前,我们先来到位于广河县城的齐家文化博物馆。这是国内目前唯一一座以“齐家文化”命名的博物馆。

与之前我们已经去过的同级别博物馆相比,眼前这座县级博物馆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博物馆外宽阔的广场、精心设计的建筑外观和布置科学合理的内部展厅,处处显示着这家博物馆管理团队背后有强大的“学术力量”支撑。“中美合作洮河流域考古工作站”“中国社科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齐家文化研究基地”“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教学实习基地”……挂在博物馆外墙上的一面面铜牌印证着这一观点。

陪同我们参观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新博物馆自从去年10月建成正式开放以来,除普通参观者外,已经接待国内外有关专家学者300多人次。

齐家文化被称为中国青铜时代早期重要文化,被专家称为“夏王朝时期最发达的一个区域性青铜文明”。

通过这里的展示,使得人们对于距今4300年至3500年的齐家文化有了具象的了解。石器、陶器、玉器、骨器……刚刚参观过宝鸡青铜博物馆的王宏宾,对展厅中齐家文化青铜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尽管出土于邻近广河的东乡林家村的我国迄今发现第一件青铜器物——马家窑晚期青铜刀如今被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内,但是被称为“中华第一镜”的齐家文化铜镜却静静地躺在眼前的展柜里,向来者暗示很久以前在这块土地曾上演过东西方文明交流、碰撞的精彩历史剧。

彩陶西去,青铜东往,不同种族和掌握不同类型文化的人,终于在这里握紧双手。

不论是考古学家矜持地描述,还是民间学者们热情地褒扬,齐家文化仍然笼罩着厚厚的神秘面纱,但其在中国历史上特殊的地位却令无数历史爱好者为之向往。

最早发现这一文化类型遗存的广河齐家坪,更是成为考古人心中的圣地。

齐家坪遗址

登上齐家坪才发现这里虽然属广河地界,却仅仅与临洮一河之隔,逆流而上30公里左右,就是马家窑。

假如在1924年,你想写信给安特生,地址就应该写“甘肃省宁定县排子坪(乡)齐家坪(村)安特生先生收”。

如今,“宁定县”改称“广河县”,“排子坪乡”改叫“齐家镇”。

“请问齐家坪遗址怎么走?”

在村口向几个正在闲聊的回族老人问路,他们以非常“熟练专业”的语言动作为我们指路之后,其中一个老人非常淡定地问我们:“罐子要不要?”

“不要,不要!”我和老王也非常默契地连声回答。

因为我们听说早些年前广河一带曾经地下文物交易猖獗,所以面对眼前这个疑似“文物贩子”的人连忙拒绝,以免惹上麻烦。

等从遗址回来再次经过问路的地方,我从车窗上看到那里有几家院落门上,挂着出售仿制彩陶工艺品的广告牌,这才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

后来了解到,其实在齐家坪遗址保护站院子里,一处模仿先民陶窑中展示的,就是这些现代齐家坪村民制作的陶器工艺品。

从保护站院子出来,顺田间小路往下走,因为有稠密的庄稼遮蔽,已经很难发现有齐家文化陶片出现,只是路旁偶然出现几棵老柳树,让人猜想它们可能是这里仅存的、安特生当年在这里重大考古发现过程的“见证者”。

继续往坪底走,正当我为看不到遗址地表文化遗存而感到遗憾的时候,一面三四米高的断崖出现在我右手边,崖前立着一块标记牌,上面喷绘着由安特生当年拍摄的、他的助手们正在这面断崖上进行考古发掘的照片。

靠近断崖,隔着简易的铁丝防护网,我的确看到有一道白灰屋面截痕赫然出现在断崖上。

对这道白色痕迹,我再也熟悉不过了,因为在安定、陇西、漳县一些齐家文化遗址上,多次遇到过。

当年安特生在这里具体发掘到什么文物,目前尚不太明确。今天,仅从这里的地表看,几乎很难发现哪怕是一块碎陶片了。

半山遗址

半山遗址,顾名思义应该是在半山腰。

其实不然。

我们离开齐家坪顺山路蜿蜒而上,看着车子越爬越高,我们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不是叫“半山遗址”么?感觉已经快到山顶了。

停车问路,说走的没错,就在前面,山梁上。

这是初秋一天的黄昏时分,山梁上有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站在半山遗址保护碑所在位置俯瞰周围的山谷,视野开阔,远处隐藏在层层梯田里的座座村舍、棵棵绿树、渺渺炊烟,历历在目。

王宏宾决定在这里航拍遗址,路过的回族小两口凑上前看热闹。我们也看他们,男子大大咧咧,女子羞羞答答。王宏宾问:“你们住这么高生活不方便么?”年轻男子答:“习惯了,政府出钱鼓励往山下搬,我们还都不爱搬。”

随后我开始在遗址上转悠。

保护碑所在的斜后方有条砂石路延伸到沟底,我走出不远,就在修路形成的剖面上,发现一些小灰坑,偶然有陶片夹杂其中,都是齐家类型的素陶片。

半山遗址也是安特生发现的,后来并以此地发现的彩陶类型命名半山文化。1946年,夏鼐在此考察,通过地层关系发现齐家文化晚于半山文化,从而纠正了安特生当年齐家早于半山以及马家窑、马厂文化的论断。

这是半山遗址之所以著名的两层原因。

离开半坡,我在一篇临夏当地学者所著的文章里读到这样的内容——当年安特生在这里发掘了几座未经扰乱的远古墓葬,出土了一批精美彩陶,同时他还在周边村子收购了许多彩陶,但是后来他的行为遭受到当地群众“冷遇”,群众认为他“盗墓取宝,破坏风水”,于是安氏被迫离开。

唐士乾

认识唐士乾是在2014年“临洮中国?临洮马家窑文化国际学术论坛暨马家窑遗址发现九十周年纪念大会”上,当时他作为友好县的文化部门负责人以特约嘉宾身份出席会议。

仅仅一面之缘,时隔三年,我试着打电话联系采访,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谈到齐家文化,唐士乾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正是从2014年那次会议上受到启发,并通过会议与参会的专家接上头,回去后他们才开始在州上和县上有关领导的大力支持下着力打造广河的“齐家文化名片”。

仅仅一年,也就是2015年,“中国?广河齐家文化与华夏文明国际研讨会”在广河召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原北京大学考古文博院院长赵辉、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陈星灿、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仁湘、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研究员李水成等国内专家以及来自安特生家乡的瑞典远东博物馆艾娃?马黛尔等国外专家出席会议。关于会议的意义,借用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秘书长、研究员朱乃诚的话讲,“这次研讨会是迄今为止研究齐家文化学术含金量最足的一次盛会,引发了学术界对齐家文化的再次高度关注,得到了国内外专家学者的积极参与和一致好评。”

唐士乾工作的高效率,与他的性格有关,也与他对这项事业的热爱有关。

“我盯着一件齐家文化的陶器一看就是四五个小时,用放大镜看,站远了看,各个角度看,里里外外看……比别人看自己的娃娃都不知道仔细多少倍”,这是他说自己看陶器。

说起齐家文化相关的考古成果和延伸意义,他更是如数家珍。

“北大李水城教授讲齐家文化是前丝绸之路的重要奠基者,我们认为齐家文化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头堡……”“现在发现的齐家文化遗址表明,齐家文化是青铜时代早期沟通东西方文化以及连接我国北方草原和西南地区的重要文化遗存……”

这些话语在他口中讲出激情四射,透过他的表述,让我们感受到的不仅是他对齐家文化的热爱,更多的是这背后他对脚下这块土地以及生活其上的人民的无限热爱。

我们对他的采访是利用午休时间进行的,快到下午上班时间,我们怕耽搁他的工作,决定告别。谈兴正浓的他想挽留我们晚上再聊,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告诉他下午计划去齐家坪和半山遗址看看。他又主动为我们打电话联系遗址保护所的相关人员,并详细地说明去往遗址的路线。

告别时,他赠送给我们一些齐家文化的相关资料和书籍,并相约有机会再会。

“骑马的过了”

“割麦的过了”

“扭秧歌的过了”

“当兵的过了”

“念书的过了”

……

童年爱玩一种游戏,就是由一个孩子捂住另一个孩子的眼睛,让剩下的孩子们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一一从这两个孩子面前经过。每经过一个孩子,负责捂眼睛的孩子会根据看到的“角色”给被捂住眼睛的孩子提示类似上面的话句,等孩子们全部都走过,捂眼睛的孩子就会松开手,然后让刚才被捂住眼睛的孩子凭感觉随机猜出其中扮演某一种角色的孩子。如果猜错了游戏继续,如果猜对了,那个被猜中的孩子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捂住眼睛的猜谜者……

这是每个西北孩子都曾玩过的游戏,现在回想这游戏的产生一定与西北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有关。

至今作为西北重镇之一的甘肃,其版图保持着一个“通道”的形状。

在这条“通道”上,有“彩陶”走过,有“青铜”走来,有“丝绸”走去,有“玉石”走来……

每每站在这条“通道”的古遗址上,我都会有类似童年游戏中的感受,这里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活过,他们长着怎样的模样,他们对于生命、土地和苍穹有过何种不同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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