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磨,青石磨

□范春林

二叔家的堂弟周末来家里闲坐，聊起了老宅子，说起了老家的石磨豆腐。我伫立窗前，凝思良久，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光景……

老宅子是辽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种青砖小瓦房。外面是糊着白纸的木窗格子，屋里满墙贴着泛了黄的报纸，顶着房梁的是一根碗口粗的柱子。奶奶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爷爷四十几岁就早亡了，奶奶从未想过改嫁，父亲和姑姑叔叔便在这个奶奶独自撑起的安乐窝里成长起来。

老宅子东边便是那盘青石磨了。上下两扇石盘紧扣在一起，上盘中间挖有填豆子的石眼，侧面凿有两方石孔，插上两根一米多长的横木作为磨杆。石眼里倒入浸泡得黄豆，石磨一转，豆汁瞬间便从磨缝中挤了出来，落进磨盘里。脚踩着磨盘，纵身跃上腰高的青石磨，青石磨就成了我们的点将台。

进了腊月，奶奶就用高粱杆儿钉的盖顶，溜选出最圆最饱满的黄豆，最后一股脑儿倒入清水中，过不多久它们就会化成家人口中美味的豆花和豆腐了。

父亲催促着我们去刷磨，找磨杆。我和堂弟玩兴正浓，自然装聋作哑，父亲呵斥几声，便一记磨杆横扫过来。立时，我们便把棍子往裤腰上一别，飞身跳下石磨，准备转移战场。逃不出几步，终又是被奶奶双双揪着耳朵扯了回来，一人发上一根磨杆去推石磨。

奶奶是个裹脚女人，父亲在家排行居长，三十几岁就患了脚疾，只能用脚跟挪步，奶奶和父亲推磨永远不紧不慢。我们插上磨杆，有模有样亦步亦趋地推起了青石磨。奶奶间或往磨眼里填上一勺子黄豆，笑盈盈望着两个孙儿。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宅子被二叔推倒翻新了，青石磨被埋在老宅子地下匆匆了事。至今，屈指数来，奶奶过世竟快21年了，父亲前年也故去了，他们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那片黄土地。

青砖老宅、奶奶、父亲、青石磨……仿佛都还历历在目。只可惜老宅子、奶奶、青石磨、父亲竟连一张老照片也未曾留下。又到一年岁尾了，恍惚中，耳边仿佛又听到青石磨吱嘎吱嘎地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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