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上的小帆船□郁蔚

我有一个嗜好，特别钟情于蔚蓝色。寻其究竟，以我个人学识能力，分析大约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遗传基因，我的生身母亲特别喜好这种颜色，从记事开始，我多穿妈妈手工缝制的蓝色的上下一身的大夹袄，破旧后的大补丁当然也是配对的下角料。二是我是海边生人，六个月在妈妈的怀里看到的是蔚蓝的大海，这一色泽是濬泡在我的脑海里是第一颜色。再一个就是后期母亲的熏陶和培养。

这要从几只挂帆的小船说起。

六岁半那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书包是要准备的。那时家中无钱买书包，孩子上学多用包袱抱着书本捆在腰上就可以了。我妈妈还要孩子体面些，孩子们的练习本和书包之类念书用品多是我妈妈的亲自劳作。我上学用的小书包，自然就成了妈妈家务的主要手工劳作。

记得妈妈从她的针线包袱里，找了几块白色的小布头，放在炕席上量比拼对着，而后将这些布头裢缝起来，竟成了一块大布头了，再方正折叠起来裢缝，留有一个圆口，显然就是一个小口袋了。随后又量着我的身高扎实地钉上宽宽的长背带，一个小书包就这样做成了。

因为书包的一针一线都饱蓄着妈妈的体温，当时我背在肩上，浑身热呼呼的。妈妈端详了半天，微笑着点了点头。把小书包从我身上取下来，铺在炕席上，又认真地在她那百宝囊的包袱里找啊找，找呀找，终于找出了几块蔚蓝色的小布头，在书包上量比后，用剪刀剪出三条不等的布条条，和两个大小不等的带风帆的剪布小船。而后，就在书包的正面细细密密缝饰起来。此时，我发现妈妈不时地用手捂捂心口窝，双眉处紧蹙几下。我问妈妈，针扎着啦，妈妈摇摇头又埋头缝制起来。妈妈在书包上的布局，用长大后的学识可以这样表述：三条布条在书包的下方，从上向下按大到小平行排列。在书包的上方大小风帆并列，兜风的大船在右边，小船紧跟其后。整个构图写意是，辽阔的蔚蓝大海上，挂帆的船影破浪前进。当时，我嗔怪妈妈，有一只小风船多好，妈妈训导说，孩子要学大人那样在风里浪里吃苦，向前奔呐！大风船，是你爸爸和我，小风船是你。这句话，我深深刻在脑海里，背负着妈妈的嘱托，历经了并不平坦的人生路程。

我年轻的妈妈，经受不了解放前夕城乡艰苦岁月的折腾和磨难，早年患的心脏病不时地犯病，在那个春寒料峭的深夜，31岁的她心脏停止了跳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炕头的窗台上只剩下妈妈为两个妹妹缝制的小书包，端端正正摆放在那里，她对妹妹们的期望，也全在这两只书包上了。

我和两个妹妹手捧书包，在妈妈的遗体旁痛哭不止。日夜想念的眼泪幻化成我们艰苦奋斗的心志，人生理想的萌芽不断成长起来。

生母去世后两年，父亲又为我们续娶了一位继母，她自己没有孩子，把我们兄妹三人当作亲生儿女，抚养我们二十六年。继母心地特别善良，也是亲手为我们缝制书包。她仿照当年我亲生妈妈的剪布样子，刺绣上蔚蓝色的挂帆小船，只是旁边又多了一只大的小船，为我们的小船在保驾护航。

两位妈妈，你们先后离开我们分别已有五十五年头和三十六个年头了，清明时节，我们来到你们和我父亲合葬的墓前郑重告慰你们：三代人健康地成长起来。挂帆的小船，已经组成船队，在当今春和景明，实现中国梦的美好时代，乘风破浪，正在奔上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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