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蒋心焕先生(右)□李春林
得知恩师蒋心焕先生仙逝后,老师的音容笑貌盘桓于心间,久久不去。而他和佟老师以前住过的校内西侧的平房,亦同时涌现于脑际——那是洒满阳光的房间,在山师求学的三年时光,那里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之一,从那里得到了那么多温暖。
1979年秋,我们入学不久,几位同学一起到蒋老师家拜望。一进屋,就发觉房间的采光非常好,整个房间显得明亮而温暖。这也许因我来自东北寒地,对于房间的采光情况格外敏感之故。等到秋冬之际,那时宿舍无采暖设备,我作为一个东北人尤其不适应。可是一到蒋老师家,顿时感觉暖意融融,如沐春风:蒋老师和佟老师背靠背备课,我一到,立即停下来,对我嘘寒问暖。无论请教什么,总是循循善诱。在最后一年撰写毕业论文的日子里,我更成为那洒满阳光的房间的常客,蒋老师每每给予口头或书面的种种指教。尤其是题目的选定,完全是蒋老师的意见:当他得知我想写“鲁迅与契诃夫”时,告诉我,“王富仁正在写此题,你写不过他,不如写‘鲁迅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我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复杂,不好写,蒋老师说正因为复杂,写出来就是成功。征得了书新老师和田仲济老师的同意后,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我完成得并不算太好,但毕竟凭此走向了学界,并且一直坚持着鲁迅与外国文学比较研究的学术道路。那洒满阳光的房间,也就成为《鲁迅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滥觞之地,我真正从事学术研究的出发点!
毕业之际,我一开始准备回沈阳。后来山大的马龙潜告诉我,他决定不回沈阳,留校,劝我也这样。我说已经说要回沈了,再变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找一位对你好的老师去跟田先生说。我马上想到的就是蒋老师。马龙潜陪我一起到蒋老师家说明了情况,并很快得到了田先生的同意。不料由于家属方面的原因,更加不好意思地出尔反尔了。气得田先生说:钱荫愉已经回贵州,你又要回沈阳,白培养你们了!书新老师也很不高兴。倒是蒋老师对我很宽容,表示了理解,给予我抚慰。朱德发先生在2001年绍兴鲁迅会上曾对我说过:“你人生最大失误就是没有坚持留校。否则成绩会比现在大得多。”是啊!母校有蒋老师、朱老师等那么多恩师,可以耳提面命地指教我、帮助我啊!
回沈后,蒋老师与我一直联系不断。尤其是新年之际,每年我都要给蒋老师寄贺年卡。他也给我寄,有时甚至是他先给我寄,令我十分感动。2008年12月31日上午,蒋老师在给我寄的贺年卡上写道:“08年(按:此处脱‘12月’)30日上午,我给你发出一封信,寄辽宁社科院老干部工作处,当日下午收到你的贺卡,万分高兴。”蒋老师始终对我的各方面都十分关心,每次都不忘记问候我的老母亲,直至老人家不在。发现我一度“打滑”,就提出批评。而我退休后,又以他本人为例,多次告知我要注意身体健康,心情也要好,要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我以前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往往长久郁郁不乐,在蒋老师的谆谆告诫下,大有转变。
我们也曾见过几次面。1984年,在泰安召开的《阿Q正传》研讨会;1985年参加书新先生葬礼;2002年参加田先生葬礼。每次都必到蒋老师家中拜望,得到蒋老师和佟老师的热情接待。虽然他早已离开了那洒满阳光的房间,但这座高层的房间照样明亮:蒋老师的人格光耀决定了房间的明亮与温度!
尤其令我难忘的是,1996年蒋老师应邀来到沈阳,参加辽宁省纪念鲁迅逝世60周年研讨会,并作大会发言。我陪他参观了沈阳故宫,蒋老师还到我家做客。母校老师到过我家的仅有蒋老师和书新老师,同侪也很少:翟德耀、姜静楠以及田先生女儿田华。还有两位小师弟,要访问彭定定先生,请我介绍。他们的名字和导师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位毕业后到南京某部队院校任教,曾给我来过信对我当年的接待表示感谢——又是母校遗风!这都是令我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蒋老师不仅学问踏实,成绩斐然,道德品质更堪称高尚。他为人谦虚朴实,不事张扬,热情助人,从不图报。我曾对他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说对老师不必,老师所做的都是分内的。但他对田先生却始终执弟子之礼。在2008年1月8日给我的信中,他曾提及2007年抱病去北京参加田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活动事:“来去两天,体力消耗相当大,但没有出问题。这是我近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走前,思虑再三,感到这样的活动不参加是会遗憾终身的。”他与田先生的关系,总是让我想起柔石与鲁迅。在1991年绍兴会议期间,北京鲁迅博物馆的张杰说我对朱德发先生执弟子之礼,令他很感动。这固然有我的个性使然,其中也有着蒋老师的潜移默化。
蒋老师极念旧谊,我亦是忝列其中者。2008年12月29日的信中,他写道:“……在这新旧交替之际,自然而然地想念着一些老朋友老同学,而东北区和我相知心念的就是您了。”有时蒋老师在信中竟然称我为“您”,实在令我不敢当。但也从中折射出蒋老师的平易近人。在信中他还说到聊城开会,对当年因随山师迁至聊城办学三年而最终
又未能随校返回济南的同事“上门拜访”。而此时蒋老师已经患病了。书新老师英年早逝,蒋老师一直对其关心、同情,每每跟我谈起他。朱德发先生的葬礼本来不让80岁以上的人参加,但蒋老师还是为他的同调同好莫逆之交送最后一程。蒋老师在沈阳开会时,同本溪钢铁公司宣传部王积彬同住一屋,王积彬是个杂文作家,业余也搞鲁迅研究,有两本专著问世。严格说来,他属于圈外人。然而蒋老师同他相处很好,会后两人时有联系。人们谈起蒋老师,总是为他的人格所感动。某次张清华和我同做辽宁师大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成员,一起闲谈山师往事,他对蒋老师赞不绝口,称颂蒋老师的热情和坦诚。蒋老师病重之际,他的学生们为他编印专刊,使得他在生命的最后时日能够见到。拳拳之心,令我动容。这也是蒋老师对他们的眷眷之心的必然结果。
1月25日上午,我与佟老师通了电话。她告诉我,蒋老师走得很安详。这位总是给人们带来温暖的人,心里怀揣着阳光走向了天堂,会使得天堂更加温暖和明亮。
蒋老师住过的那洒满阳光的房间恐怕早已拆迁了吧?然而它却永存于我的心中,它给我带来了偌多温暖和滋润,使得我在山师的三年时光不孤独、不寂寞,每每感到快乐和幸福。
记得我们入学的第一课,田先生讲的是怎样做人,强调先做好人,才能做好学问。蒋老师就是践行田老此种主张的楷模。如今,斯人已去,但业绩与风范长存,成为母校和学界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成为照耀后学的永不消逝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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