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义
1960年,我在聊城上高中。这年年初,学校一宣布放寒假,同学们当即走得精光。我没有走。因为这天一大早就刮北风,下霰粒,天滚乌云。当时交通十分不便,学校离我家135里地。我家较穷,坐不起客车。回家、返校只有步行。步行,必须起大早,而且天无雨雪。否则,一天走不到家。
晚上,风、雪都停了。我一个人躲在清冷的宿舍里准备好回家要带的东西,准备第二天早起回家。
早起,早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路远的同学告诉我,当附近长途汽运站的汽车发动机一响,起程回家准没错。我就蜷缩在宿舍里等待发动机声响,不敢入睡,生怕起晚了回不了家。
“轰隆隆,轰隆隆……”发动机的声音从汽车站方向传来了!我马上起身,背上搭背袋上路了。
那一天非常冷。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任何形影。天地间除去我这孤独的路上行人,似乎什么都不存在。我当时17岁,没走过夜路,怕鬼,怕妖精,怕恶兽,怕恶人……但回家的念想牵着我硬着头皮一步步向前走。
忽然,空中传来“吱哇吱哇”的鸟雀挤窝叫声。我抬头发现路旁有三棵大杨树,知道这是距聊城十三里地的老柳头村头的三棵树,是我回家必经的地方。
有村就有人。有人我就胆壮。我继续往前赶路。忽然,公路旁的壕沟里一阵树叶响,接着,前面几步远的公路上出现了两个灯笼似的亮光。我吓坏了,停住脚步。见我停下来那光也不动了。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猫和狐狸等动物的眼睛夜里会发光,就假装弯腰捡石块,对面两个亮光立刻跑掉了。看来,刚才鸟雀的惨叫是这家伙干的坏事。
我又壮了壮胆迈步向前。身后夜海和前边一样的深沉,一样的可怕。不能回去,我无数次提醒自己。我试着用歌声驱逐恐惧,但歌声刚一出口,自己便被吓得头发直竖,正所谓“半夜吹口哨——自己引出鬼来”。我飞快地向前走着,脚下不敢发出少许声音。我好像不是在大地上赶路,而是在凌空蹈海,心悬着,空空的。
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感到疲惫和恐惧。突然,我在茫茫黑夜中,恍恍惚惚地看见前面远远有亮光。那光是不动的,我确定,那不是鬼火,那是安详之光。
我几乎一路小跑,离它越来越近了。我模模糊糊看见它是从半间草房的窗孔里流出来的。草房的背后是模模糊糊的村庄。
哦,我明白了:我来到堂邑村了!我已走过了45里夜路(堂邑距我们学校45里路)!此时我才意识到我闻声而起的轰隆声不是早起而是晚归的汽车发出的。错误的信息害得我担惊受怕地跑了四五个小时的夜路!
我每次回家都要经过这个地方。我知道,这草房是一个孤老太太卖火柴、烟卷的地方。那如豆的灯光,此时在我心里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炬,又光亮又温暖。我浑身疲累,腿抬不起来,蹲在草房的门口,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太阳已一竿高。我的身上盖着一件很大的破旧羊皮袄,皮袄下放着一个地瓜掺玉米面做成的大窝窝。我起身想向老人道谢,但门锁着。按村里人的指教,我把皮袄放在草房门口,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春节过后,我回校经过这小草房时,按母亲的嘱咐,把三个玉米面窝窝和两个熟鸡蛋留给了那位老人。参加工作以后,我曾去造访老人,但老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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