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诗词秋意重

王刚

清代的张潮在《幽梦影》中说：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秋天若是一幕剧，那诗人无疑是好极的演员，不过诗人的道具是用一只如花细笔，寥寥数行就把秋天的别调演绎得淋漓多情。

秋风最解英雄意。曹操意气风发地在“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日子里对酒当歌，高唱着人生几何，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气概可见一斑。习惯了金戈铁马，曾“把栏杆拍遍”的辛弃疾却遭弹劾而离职，眼看国事日非，自己无能为力，“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想说还不能说，唉，今儿天气真不错。

秋雨最起思乡情。秋天的雨，忧伤、梦幻，像美人的纤纤玉手挠在人心上。百无聊赖的李商隐在巴山蜀地的雨夜习惯了一个人“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日子，却终日怅惘和自己的妻子共剪西窗烛花的美好时光。奉旨填词的柳永在暮色渐起的甘州，把一腔思乡之情像雨样泼向天空，“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那登楼遥望夫婿看错了归船的佳人啊，你怎知我也正扶栏凝愁呢？

秋月最爱照旅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如芽儿，如钩儿，如船儿，如镜儿的月亮，勾起往事知多少？沉郁顿挫的杜甫在“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旅途上飘若天地之间的一只沙鸥，风流倜傥的杜牧却在扬州的二十四桥明月朗照的夜里，思念那个玉箫声动的绝妙女子。白居易的《中秋月》看尽了戍边战士的凄苦，八月十五的月亮万里清光，却只能“照他几许人肠断，玉兔银蟾远不知。”

秋叶最怨霜露重。秋叶将整夏明亮的阳光贮于叶脉中，变成金黄的血液流遍全身。“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万木凋零，洞庭起波，屈原笔下的湘夫人苦等湘君不至，尽管他们的爱情似洞庭之波翻涌，火焰般上升，而他们的结局却仿佛纷纷的落木，燃烧的灰烬，从空中不断坠下。这等绝望而执著的爱情不免令人动容。欧阳修笔下的闺妇却别有离恨，当日一别，至今音讯杳然，斜靠孤枕，睁眼看着灯油枯尽却难以入梦。“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唯有夜深听风重，多少泪，拭又涌。

秋天是四季中最具诗意的季节。无论你贵为帝王将相，还是身为贩夫走卒，哪怕你年纪稚嫩，还是意气风发，或者耄耋老矣，在秋天这个别具一调的季节，都容易敞开了心扉，共话千古兴亡，人生苦短。说话间，蓦然瞅见桌上的皱巴巴的宋词，正是童年时读过的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平平仄仄地已翻到那句“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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