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牛能卖多少钱?1万元。
如果一只蟋蟀也能卖1万元,你相信吗?
一只小蟋蟀的身价能抵一头大黄牛,这在山东聊城临清市并非神话。
早在数年前,临清市就自发形成了一个火爆的蟋蟀交易市场。而这个蟋蟀交易市场的背后,是当地数千人组成的捉虫大军的支撑。
每年秋季,小小蟋蟀带给当地的除了千万元进账之外,也让繁盛于明清、之后曾一度消亡的蟋蟀文化在当今得以延续。可事实上少有人知,当前临清民间形成的这个看似火爆的蟋蟀交易市场 ,却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捉虫的人 捉蟋蟀2个多月能赚2万多
“走了,走了,天都黑了。”
8月16日晚上7时15分,刘维江在家中用手机给村民刘平军打完电话后,再嘱托刘平军给赵繁永和另一个村民打个电话约他们一起上山。
打完这个电话后,刘维江的妻子将两个馒头、两个炒鸡蛋和一块咸菜装进了丈夫的饭盒里。刘维江随手将饭盒连同捕捉蟋蟀的工具绑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
电话打完不过十分钟,一串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最终在刘维江的门口停下。
“维江,走了。”喊刘维江的是刘平军和村民赵繁永。
此时穿着大裤衩的刘维江听到门外的喊声,拽下了挂在墙上的护膝,将护膝绑在了两个膝盖上,戴上了黑色头盔,骑上摩托车出了家门。
这一夜,刘维江一行是到20公里外的庄稼地里捉蟋蟀。
53岁的刘维江是聊城临清市刘垓子镇的农民,而在半个月前,他还骑着人力三轮车在聊城市区兜售水果。眼看时下已经立秋,他临时离开聊城市区,回到了60公里外的老家临清市,专门捕捉蟋蟀。
刘维江是土生土长的临清人,幼年时的秋季他就时常和村里的小伙伴捉蟋蟀,然后再将这些蟋蟀放在瓶瓶罐罐里,用小草触动着这些小精灵,目睹蟋蟀大战,直到有一方败下阵来,这才吆喝着一路跑开。
“那时候连大人都玩,我们哪能不玩?”刘维江说。
可不曾想,这些在孩童时代被刘维江当做玩物的小蟋蟀成了他日后发家的宝贝。
在记者面前,刘维江重新提起6年前。
2006年也是秋季,有两名外地人来到他们村里收蟋蟀。
蟋蟀,就是山坡上、田地间,一到夜里吱吱叫、比蚱蜢体格要小的一种昆虫。
“这种小虫也能卖钱?”不太相信的刘维江去问蟋蟀的收购人。
“我和你立个口头合同,你要是抓到‘大家伙\’,我2000元一个收你的。”蟋蟀的买家,在刘维江面前咬着牙嚷嚷。
“好,我今天晚上就给你抓去,我和你赌一把。”
到了晚上,刘维江真就带了手电筒,跑到村外捉起了蟋蟀 。数个小时下来,7只蟋蟀被他收到了囊中。次日,蟋蟀的买家再次登门,一看刘维江抓的蟋蟀里面还真有一只虽然稍微逊色一点,但也很不错的“大家伙”,于是当场点了千元,交给了刘维江。
“不是吧,这个小东西能卖1000元?”刘维江当时和妻子还真有些不太相信。
“是的,就是1000元,如果抓到更好的,我们出的价钱会更高。”蟋蟀买家说。
没想到,刘维江的这一“赌”,还真让自己赚了个大便宜,看着这一夜间到手的1000元,刘维江和妻子心里美滋滋的。
1000元,对于当时的这个农家而言,可是半年的收入。
“在地里撅着屁股伺候庄稼,伺候半年甚至也收获不了1000元。”他说。
不经意间“赌”了一把,还真就赚钱了 。自此,每天晚上他都会带上手电筒和网兜到庄稼地里捉蟋蟀。
从8月到9月,2个月下来,他卖蟋蟀竟然赚了11000多元。
用两个多月时间赚1万多元,这对于伺候了半辈子庄稼的刘维江而言,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之后的每年秋天,不管农活多么忙,刘维江每到夜晚都会带上手电如幽灵般穿梭在庄稼地里捉蟋蟀,早上则早早到市场卖了蟋蟀再回家呼呼大睡。
6年多来,刘维江成了周边闻名的“蟋蟀大捉手”,他不仅捉蟋蟀,而且还买了上百个瓶瓶罐罐在家中养起了蟋蟀,自行观察蟋蟀的“战斗力”,挑选出善斗的种类,以备价格合适时,再将这些蟋蟀高价出手。
6年来,他用捉蟋蟀换来的钱,为儿子盖了新房、娶了媳妇。
“按照往年的行情,今年可能会突破两万元。”刘维江说,短短两个多月就赚两万多元,“比在聊城市区卖水果强多了”。
蟋蟀会长 蟋蟀协会会员已达200多人
蟋蟀“虫友”间也有一个“蟋蟀会长”。他是今年54岁的李印忠。
记者面前的李印忠1米80的个子,人长得消瘦,但看上去精神气十足。
被冠以“蟋蟀协会会长”的称呼,可不是李印忠争来的。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的临清成立了首届蟋蟀协会,协会会长由临清政府部门的一张姓官员担任。可协会成立不久,伴随着这名官员的因病去世,这一民间组织也渐渐冷了下来。
“当时我在会长的旁边做通讯员,”李印忠说,“通讯员就是将协会的一些决定通知到每个会员那里。”
尽管后来蟋蟀协会少有人关心,但街头巷尾谈蟋蟀、论蟋蟀、交易蟋蟀的火爆场面依旧。此时,有人觉得临清的蟋蟀协会应该再成立起来,毕竟临清的蟋蟀文化从明清时期就开始兴盛,它不应该在这个多元文化并存的现代社会里断了“香火”,临清理应让蟋蟀文化延续下去并发扬光大。
成立蟋蟀协会不难,可难的是找一个真正懂蟋蟀、对蟋蟀有感情的行家。
找谁?大家想到了给第一届蟋蟀协会会长做通讯员的李印忠。
当时的李印忠在临清开着一个小公司,整天忙得屁股冒烟的他会干这一角色?
“咱那蟋蟀协会不能撂了,当前应该再把蟋蟀协会成立起来。”多名蟋蟀爱好者找到他,劝他接过老蟋蟀会长的接力棒。
在众人一致的劝说声中,李印忠最终担任了新任的临清市蟋蟀协会会长。
而这个“会长”,也只是一帮兄弟、朋友之间给的称号,尽管是一个民间组织,但必须经相关管理部门注册。
为此,李印忠开始奔跑于政府的相关部门之间,期待着临清的蟋蟀协会被官方认可。跑了大半年,这个蟋蟀协会终于在民政部门注册。
蟋蟀协会经官方注册后,协会成立20多年来,会员已达200多人,每个会员的会费是20元。
李印忠说,这200多名蟋蟀协会会员遍布临清各个行业。蟋蟀行业的壮大,也引得上海、北京、天津、石家庄、南京和郑州等地的蟋蟀爱好者纷纷前来。这些来自外地的蟋蟀爱好者除了来临清购买蟋蟀之外,还和临清的友人去抓蟋蟀。
去年秋季,一名蟋蟀爱好者获知临清蟋蟀个大善斗的特点后,不远千里专程从上海驾车来到了临清,在没有购买到理想的蟋蟀后,这名爱好者驾车夜间钻进了农民的菜棚去捉蟋蟀。以为有小偷进棚偷菜的大棚主人慌忙报警,等警方赶来将这名外地客带回派出所调查后,才知夜间光顾大棚的上海人不是偷菜贼,而是一名蟋蟀爱好者。
在临清这个蟋蟀交易大市场的背后,站着的正是这数千名的蟋蟀采集大军。每年立秋前后,正是蟋蟀出巢觅食、寻找配偶和善斗的黄金季节。这个季节,这些蟋蟀捕捉大军往往会成群结队出现在庄稼地里。一些农家人还以为这些人是到自家地里偷庄稼的,为此,往往有蟋蟀捕捉者被“请”进了派出所,这中间不乏有蟋蟀协会的会员。
在李印忠看来,蟋蟀协会会员被“请”进派出所,自己是有责任的。他的会员因捉蟋蟀“进去了”,他总会先在派出所说上一番好话,再将会员要出来。
“跑了20多次派出所了。”李印忠扳着指头数着说。
经济,捉虫人俩月赚两万名,但一直夹缝中生存
16日野外的一夜,刘维江的心血没有白费。次日早上6时许,刘维江带着当夜的战利品——22只蟋蟀,从刘垓子镇的山坡上赶到了市区红星路中段飞达大厦对面的一个蟋蟀交易市场。
因为刘维江是这里的老面孔,他一出现,早早等候在市场上的蟋蟀买家一下围拢了上来。
一名来自天津的买家用一条小草棒触动着刘维江罐子中的一只蟋蟀,只见这只蟋蟀昂起首 ,龇牙咧嘴地与小草斗起来,惹得现场看客哈哈大笑。
“别看它龇牙咧嘴 ,这个小玩意在战场上不一定就是赢家。”这名买家说,买蟋蟀要看蟋蟀的体质,比如个大的,色泽鲜艳的,牙齿比较大,翅膀比较厚的,这些特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蟋蟀能打善战。
到早上7时,这个交易市场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记者发现,现场除了当地的一些蟋蟀爱好者之外,竟然还停留了20多辆挂有天津、北京、江苏、上海甚至陕西等地牌照的轿车和越野车。
7时30分,一堆人群间响起了掌声。两只蟋蟀的打斗逗乐了买家、卖家和看客。记者发现,一只硕大的蟋蟀将另一只蟋蟀的腿啃掉了一条,那只大胜后的蟋蟀被天津的一个买家以3000元的价格买走。
当天早上,刘维江的22只蟋蟀中真正能打斗的4只,以700元的价格被刘维江卖了出去。
“与前几天相比,今天获利不大。”刘维江说,“但还算比较满意,出去一夜赚700块,也很不错了。”
17日这一天早晨,蟋蟀市场的火爆交易,让至少20万元现金装进了临清蟋蟀卖家的腰包。
20万元的进账,这在李印忠看来,“并不是交易的高峰”。
“有时交易的高峰日,能达到40万元。”李印忠说,“一个秋季下来,至少得有千万元现金从外地涌进临清。”
像刘维江这类的卖家大都是当夜捉了次日销售,而身为蟋蟀协会会长的李印忠则和他们有些不同。
李印忠不光是卖蟋蟀 ,而且还购蟋蟀、养蟋蟀和玩蟋蟀 。身为会长的他每年9月下旬会在临清组织一次蟋蟀大赛,以分晓“雌雄”。
立秋以来,李印忠每天晚上会和六七名虫友一道,专门带了夜饭,租车到方圆百公里内的田间地头捕捉蟋蟀。
“蟋蟀这玩意出没非常有规律,晚上8时许会集中从巢穴里钻出来吃食和寻找配偶。”李印忠说,它们一般晚上10点半到11点之间返回巢穴,次日凌晨两点半到清晨5点,雄蟋蟀再集中鸣叫,二次寻找配偶。
每天晚上待蟋蟀回巢之机,李印忠和这些蟋蟀的捕捉者在晚上11点到次日凌晨2点的3个小时里,在大田里用餐养神。
为了养蟋蟀和玩蟋蟀 ,李印忠干脆从家中搬了出来,在临清城专门租了一间平房。
在这个3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桌上和地板上放置着近千个养殖蟋蟀的瓶瓶罐罐,桌子上还放了一台蟋蟀专用称重器。
自立秋以来,李印忠已经捕捉了500多只蟋蟀,并将这些蟋蟀养殖在罐子里。
如今,夜晚外出,白天在家陪着蟋蟀睡觉,已经成了李印忠的习惯。
就在5天之前,李印忠的一只蟋蟀以1500元的价格被河北的一个年轻买家买走。
“这500只蟋蟀中的善斗者,估计能卖至少3万元。”李印忠说。
在鲁西,一头黄牛的售价约为1万元,而在去年的秋季,临清一个卖家将自己的一只蟋蟀卖出了万元的价格。
“一只蟋蟀抵一头黄牛。”李印忠说,早在临清蟋蟀协会成立之初,第一任会长就曾提出过“一只蟋蟀一头牛”的口号,看来当时的预测,如今已经实现了。
夹缝生存 蟋蟀交易早上8点半前必须撤摊
但如此火爆的一个蟋蟀交易市场,因为它是民间的,是自发形成的,这些年来并没有受到相关部门的待见。
每年秋季,李印忠和200多名协会会员会在市区街道上挂起“弘扬蟋蟀文化 发展临清经济”的宣传条幅。而在早年,这些条幅多次被当地城管部门没收。每次没收,李印忠再一脸微笑地前往城管执法局要回。
之前没有哪个部门愿意接受这个民间组织,最终经过李印忠的不懈努力,蟋蟀协会终于在临清市体育局找到了家。
也正因为蟋蟀协会为当地蟋蟀文化的弘扬和经济发展所做出的突出贡献,起初作为娱乐项目挂靠的“蟋蟀协会”,在2011年被临清市体育局和临清市体育总会授予“ 优秀体育协会”的称号。
一个娱乐项目被授予“优秀体育协会”,这多少让李印忠觉得“心安”了。
尽管这样,当地仍没有为蟋蟀协会和蟋蟀的交易开绿灯。
因为长期得不到官方的认可,临清市蟋蟀协会成立20年来,至今没有办公地点,就连蟋蟀交易地点也是临时设立的。
“蟋蟀交易必须在早上8点半前撤摊,不然相关部门会来驱赶。”李印忠说,如此一来,一些蟋蟀爱好者就将蟋蟀交易点放在了墙角巷尾,使得整个临清市区的蟋蟀交易“遍地开花”。
为临清蟋蟀文化和蟋蟀经济操劳了20年的李印忠累了,去年协会被授予“优秀体育协会”后,他将他的会长职务交给了身为副会长的一名年轻人,自己退居二线做起了“常务会长”。
“火爆的蟋蟀交易产业背后,事实上一直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李印忠说。一开始,没有哪个单位愿意被身为民间组织的蟋蟀协会挂靠。不接受的原因无非是当地相关部门认为蟋蟀古为赌博用具,拿为今用,有失颜面。
以他一个“蟋蟀协会会长”的头衔,改变“颜面”,着实很难。文/图 特派聊城记者 王永端(A30~A31版文图信报版权所有,如需转载,须经信报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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