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的旱烟袋

·人物图谱·

我生长在一个偏僻的农村，从记事起，我们村就有一位老者，嘴里经常叼着旱烟袋，按辈分我应喊他三爷，因为他排行老三，老大和老二早年为了生计去了东北，具体地点不详。三爷一生勤劳节俭，除了爱好吸烟之外，别无嗜好。三爷手中的旱烟袋分三部分组成，分别是烟、烟杆、烟袋锅。烟袋锅儿大的像过去喝酒用的小酒盅儿，烟袋杆儿已磨得锃亮，烟嘴儿像宝石一样儿，煞是好看。无论吃饭睡觉、下地干活还是外出，三爷的旱烟袋从不离身，他把它当宝贝一样珍惜。

三爷抽烟从不用火柴点燃，因为一盒小小的火柴，在当时也算是奢侈品。在那计划经济时期，很多东西经常脱销，有时无货供应，连火柴也要凭票才能买到。三爷用麻杆儿来点烟，不用时让麻杆儿慢慢阴燃。三爷就是这样一个节俭的人。其实，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当时的艰辛生活和经济状况。那时是集体经济，在生产队劳动一天，个人收入不足一角，还不如老母鸡下个蛋。一盒火柴两分钱，三爷当然不舍得。

闲暇时，三爷就去生产队里捡拾丢弃的麻杆儿，并细心地把它们整理成一捆一捆的，存放起来以备待用。做饭时，他便把一根麻杆儿点燃，这麻杆儿就成为旱烟袋的持续火源。有时，阴燃的麻杆儿也会熄灭，三爷仍舍不得使用火柴。他用一块打火石“啪嗒啪嗒”在火镰上撞击，让火花溅到麻杆儿上，直到麻杆儿点燃。尽管生活十分清苦，但三爷生性乐观豁达，吸一口烟，所有的生活苦难和不快都烟消云散。

三爷的人缘好。农闲的时侯，无论老人小孩还是小伙子，都喜欢听三爷讲故事。三爷虽然没有文化，可他有一肚子的趣闻传说和民间故事。在听三爷讲故事时，有些小伙子会抢过三爷的旱烟袋，轮流吸上几口，过把烟瘾。三爷也不计较，总是高兴地奉上烟袋和烟叶。这样的次数多了，三奶奶不高兴了，暗示三爷烟叶消费得“太多了”，三爷一笑了之。待到春暖花开时，三爷想到了自己种植香烟，便在自家院子里翻土、挑水、育烟叶秧，等到烟秧苗儿长大后，在院子里整地打垄，移栽秧苗。烟叶棵长大后，三爷认真修剪枝叶，金秋收获时，三爷按烟叶的大小分类，放在空闲房里晾干。

三爷自己培育的烟叶，经过精心加工，质量特别好，除自给自足以外，还出售一部分换点零钱，买些油盐补贴家用。制作烟叶时，三爷十分仔细。他先把烟梗去掉，然后手工把烟叶揉成碎末，之后喷上白酒，放在阴湿之处，过几天拿到集市上出售。顾客询间价钱时，三爷先让顾客品尝，让顾客认可烟叶质量后再购买。有的顾客只尝不买，借机过把烟瘾。三爷从不在意，他觉得有人品尝就好，眼里总是笑眯眯的。

都说烟是有害的，但也是神奇的。有次我在和小伙伴玩捉迷藏时，藏到草棚子深处，岂料惊动了里面的马蜂，身上多处被蛰伤，疼得“哇哇大哭”。这时三爷看到了，他急忙安慰我：“不要哭，三爷有办法！”说着他取出旱烟袋，将烟锅和烟嘴去掉，用一根细铁丝在烟杆孔中穿过，随之取出铁丝，上面沾满了黑得发臭的黏糊东西，三爷说这是烟油。三爷把烟油涂在我的伤口上，我顿时感觉凉丝丝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听三爷说，马蜂是有毒液腺的昆虫，烟油也是有毒性的，以毒攻毒，这是对付毒液的好办法。三爷还说蛇最怕烟油，蛇一旦接触到烟油就会立即中毒瘫软在地上。我当时在草棚里养了两对鸽子，常有蛇来攻击，我就让三爷用旱烟袋把烟油涂在鸽子窝边上，后来鸽子真的从未受到过伤害。

时代进步了，生活条件改善了，火柴不再那么珍贵了。三爷的儿女给他买来高级香烟和高级铁盒打火机，可他仍旧用他的旱烟袋，并说好烟无劲、不好抽，还是旱烟袋好。再后来，三爷年纪大了，去世了。三爷的儿女把他的宝贝儿——旱烟袋，也放进他的棺财里。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几个小伙伴也步入中年，还还时常谈起三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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