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小镇地标

□西雅

1、合木路：合川到木里的路。马道这里，只是这条长路的一段。

但这条路，代表着马道这个小镇的一切。青春、激情、衰老、单调、丰富、希望、失望……这条路，从南到北，贯通了从西昌到盐源到泸沽湖到攀枝花，向北通往成都，向南通往昆明，仍然是沿着当年的茶马古道路线延伸。在这条路上，分别坐落着机务段（已更名为折返段）、411、供电段、电务段（已撤销）、货场、铁路中学（现更名为西昌市第七中学）、铁路医院（现更名为凉山州第一人民医院马道分院）、邮电局、马道商场（现已拆除，正在修建什么，不知道）、建筑段（已撤销）、农贸市场、铁路文化宫、车辆段（已撤销）、工务段。这些单位囊括了整个小镇的所有身份和性质，它们代表着马道的过去和现在。

小镇人在这条路上，开始学会珍惜，懂得人事，明白道理，感到遗憾与惋惜，在这条路上，看到人生的希望，充满人生的期翼，拥有人生的憧憬，又渐渐失落了希望和憧憬，变得麻木不仁，或者干脆远离，投奔大都会，去完成人生的奋斗历程。浓缩了的人生场景，一条长长的合木路，就是一部电影放映机，放映了许多人生全部的故事情节。

站在合木路上，从北望不到南，从南望不到北，因为路不是直的，是弯曲的，沿着安宁河谷，沿着一条月牙形的弧线，悠然通畅。这样的一条路，注定要被行人、马帮、马拉板车、自行车、汽车、火车通畅着，又注定要被脚步、尘埃、风沙所不断覆盖，落进时间的荒芜，落进历史的大野之中。

沿着合木路两边，从前更多的是本地特色的桉树。少年时代的我，记得那些高大粗糙通直的大树，迎风晃动，有一种原始与充满自然力量的格调。在我读高中时，这条路进行了一次大修，弄出了人行道，路边种上了女贞树，春季开小白花，有浓烈的香气，结黑色的小籽。后来，马道就被这些低矮细弱的女贞树所覆盖，越来越缺少一种真正的气质，显得局促、落后、猥琐。

合木路，使我的生命得以延伸，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去拥抱更遥远的世界和人们，像一条丝带，系住了我与世界之间的某种神秘联系；像一个隐喻，暗示了我与世界之间的归宿。

2、老鹰像：在通往原先老分局的路口上，面对着火车站，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凉山雄鹰钢制塑像，大约有三层楼的高度。这塑像是哪一年立起来的，我不知道，反正这东西就一直在路口，忠实地陪伴着马道人民。从我1995年大学毕业到西昌铁路检察院报到起，就看见它始终屹立在自己的视野中。

大家都习惯叫它——老鹰像，简单直白。都说凉山地区的彝族人，是以鹰为图腾来崇拜的。但我对此说法有点怀疑，记忆里在凉山地区就很少看见鹰的踪影。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有的，还很多。而今别说是鹰了，西昌市区就连穿着传统彝族服饰的人也不多见。

老鹰像，既是马道的路标，也是老分局的标志。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西昌城里的人或者外地人来了马道，找不到老分局，找不到火车站，本地人就会告诉：“你看嘛，那儿有个塑像，上面有只老鹰的，就是路口。沿着那儿……就到了。”

犹如航标一样的老鹰像，相信每一个马道人，都烂熟于心，即使远走他乡，也不会忘记。

老鹰像，大概是不会变的了，变来变去的，只是走过它下面的那些行人，和周围的几家单位、店铺，这如同大山与浮云之间的关系。那只展翅的老鹰，始终冷眼在俯瞰马道镇及镇上的人间，默默无语。

3、菜市场：马道在我年幼时的记忆中，似乎不存在菜市场这个概念。那时，买肉到肉站，买米面到粮站，买菜则是沿着合木路边，摆上一溜的菜筐。那个年代，要买点东西真是不容易，买肉要排队，买米面要排队，而且还要凭票供应，买菜，稍微好点，就是品种很单一，当季有什么菜出来，就卖什么菜。

大概到了我读中学的时代，这种情况有了改观，马道的合木路中段出现了一个角落，集中了卖菜、卖米、卖面、卖熟食和其他杂货的摊点。市场开始有了最初的规模。不过，由于是露天的，晴天是一身的土，雨天是一腿的泥。

到了我上班之后，这里已经经过改造，有了像样的围墙和大门，有了搭建起的菜摊台子，有了水泥铺的地面，中部还建了砖瓦结构的大厅，显得更加热闹、繁荣了。每天上午，这里都是人潮涌动、人声鼎沸，不是鸡叫就是鸭鸣。花花绿绿的百货，五光十色的人流，从日用商品到服装鞋帽，从针头线脑到新鲜蔬菜水果，从鱼类到禽蛋，从熟食到炒货，从粮油到面粉，从干货到水货，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时周末悠闲，只为了去市场逛逛，感受那里的生活气息。这个市场，在周末时最为拥挤，大有时装秀场的感觉。各种年龄不等的男女老幼，从马道各个角落汇聚到此，尤其是爱美的少女和少妇，大有借买菜之机，炫耀时装妆扮之嫌。实在的，作为一个小镇，又没有商业区、公园之类较为集中的公共场所，以供炫美，惟有菜市场这一处宝贵的资源可利用。如果不穿到这里来臭美，又能穿到哪里去臭美呢？

市场里，偶尔应景应季，会有鲜花出售。春末的黄果兰，多由老妇盘坐市场门口，低头用白线仔细穿上两三朵，搁在竹制的簸箕里，整齐摆放，幽香袭人，不由路过的女人们不动心。破费个5角钱，买一串挂在靠近脖子附近的纽扣上，随步子摇动，散发自然清香。盛夏的栀子花，则多由粗笨男子，摆在水桶里，选取数枝用橡皮筋一扎，有开的有待开的，扑鼻的香气招人买上一把，夹在菜兜里带回家去插瓶，香味可以足足一周不散。

去惯了马道菜市场，就知道这个市场的特有规律了。春天将尽夏天初至那阵，正是农忙时节，蔬菜就少，菜价亦贵。4月中下旬，樱桃当市，中午下班时间一过，价格就掉下来了。夏天雨水多，山上的新鲜野生菌类就该上市了，最味美的当属鸡枞菌，可是年年的价格水涨船高。8月一到，新鲜核桃上市。晚秋时，水果里就多了一样当地土特产——地瓜，汁甜肉脆，四个五个用它本身的藤蔓扎成一把，价格又便宜，还可以当菜炒着吃，深受本地人喜爱。

这个菜市场说来，只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每天只卖上午半天，到午后两点，就基本全部收摊了。小镇的职工都只好赶在上午来这里选购一天的菜品，为此耽误工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西雅,本名方荔。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检察官文联文学协会副会长，中国检察官文联理事。出版有散文集《残缺的时光》《一岁之涵》和诗集《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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