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自行车

□兰梅（西昌）

农2队离场部有十几公里，所谓的路都是一片泥泞荒芜的黄土。路烂且坑洼不平。父亲每次回家都要步行近1个小时的路程。为节省时间，父亲选择走小路。路上要经过一个小山沟。沟深有5，6米，宽有10几米。小山沟很僻静，一个人走着都能听得到心跳的声音。那里曾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杀人案。为这事，父亲路上准备了一根长约40，50公分，直径有2，3公分的钢纤儿。每次看见风尘仆仆，一身黄泥回到家的父亲，母亲总是心疼得掉眼泪。念叨父亲上班路程太运，走路不安全，太辛苦劳累。咬咬牙买了一辆自行车。

家里买回一辆凤凰自行车。自行车车架前管上有厚1厘米的凤凰商标硬牌，富于珐琅光泽，立体感强。车把，车架，车铃，链罩，曲柄等有多个小凤凰图案，车把正中打有“中国上海”和凤凰印记。我对它可新鲜了，放学回家我总要摸摸它。拿出一张白纸贴在自行车车架前管上，用铅笔仔细描摹出凤凰图案，然后兴奋地跑出家和同伴们炫耀：“我家买自行车了。”没有两天，新鲜劲儿就过去了。父亲倒是格外珍惜自行车得很。每天都要擦洗自行车，把自行车擦得澄亮澄亮的，隔几天还要给链条上机油。

自从家里有了自行车，在周末，父亲回家总会载着我和姐姐在场部操场溜达。父亲推着自行车，先把我抱起放在车前面的车架上，然后他上车缓慢骑动起来，姐姐略跳身跳到后座上坐好。母亲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微微笑着。年幼的我兴奋极了，坐在车前面，双手挥舞着：“妈妈快看，我变成一只鸟了。”“爸爸，再快点，再快点。”这时，夕阳的余晖照着我们全家。

九十年代初，我从财贸校毕业参加工作分配到27队上班。那年我20岁，原本上班是可以让中队的马车来接的。父亲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用自行车送我：“女孩子第一次上班，还是要送的。”父亲拿出一张母亲做好的软垫，软垫四个角订有细细的麻绳。用麻绳把软垫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父亲嘱咐我：“上班要好好工作，做账要仔细，工作上有不懂的要多问，吃完晚饭散步不要走出中队大门，晚上睡觉要记得把门栓拴好。”我心里暗笑他，不耐烦地说：“爸，我知道了。你咋这么哆嗦。”

从场部到27队有七，八公里的路。沿途要经过农7队，农8队。到7队是一段1公里右右的小懒坡。父亲载着我，我看见父亲头上微微出了些许汗。从农7队到农8队就是一个长长的几公里的连续40度的上坡了。盐源近中午的太阳特别毒辣，我坐在后座上，父亲用双手攀着车把，两脚费力地蹬着自行车，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微胖的身子向前倾着，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靠着他的后背，我的泪很快就流下来了。我跳下了车，跟着车，在后面走着。父亲终于登上了山坡。两三米的平路后接着是一个连续40度的下坡。爸爸仍旧在骑着，骑着。“爸爸，爸爸！”我大声地喊着，风声太大，爸爸没有听见。我在坡上走着走着，快上坡顶了。我看见远处有一团黑影在向我靠近，“那是爸爸！”

父亲满脸汗水，气喘吁吁地骑着车回来了，他焦急地问我：“梅儿，你摔疼没有，摔疼哪儿了？”“我都到27队了，下车发现你没在车上，把我吓一跳。”父亲竟然以为我是从车上颠簸掉了下去。我重新坐上车的后座，在身后抱住了父亲。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和他带给我的力量。我的眼泪又来了“父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九十年代末，父亲退休，举家搬迁至西昌。那辆凤凰自行车依然舍不得扔掉。几年后，年迈的父亲感觉到体力不济，换成了电瓶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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