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银发

□付霞（西昌）

昨夜又梦见奶奶，她正站在家乡——礼州古镇的门前凝望我放学回家的路，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无尽的爱意，她的银发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生辉，依然那么美丽……清晨从梦中醒来,陡然记起奶奶已故十八年了。也许是奶奶托梦给我，在天国为我祁福吧，我的眼睑酸酸的，好思念奶奶哦。

在我的记忆中，从记事起奶奶就缺牙了，嘴瘪瘪的，笑起来特别亲切，她脸庞瘦削，脸颊红润，看起来很健康。奶奶非常勤劳能干，她的婚姻不幸，和爷爷凑合了大半辈子。她推过豆腐、卖过玉米馍馍、炸过油干、卖过汤圆、摆过凉粉摊……她做任何小吃都香甜可口、实惠卫生，加之诚信经营，吸引了不少食客，也构成了我儿时眼中家乡一道最美丽隽永的风景！由于妈妈工作忙，我从小在奶奶的呵护中长大，直至十四岁那年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到了另一个县城。

那时的我体弱多病，胆小爱哭，给奶奶添了不少的折磨。都好几岁了，只要天黑我不敢独自上茅厕，奶奶就坐在茅厕门槛上忍耐着难闻的臭气陪我。一次我得知一小孩吃野果中毒抢救无效死了，便一遍遍地向奶奶哭诉：自己也吃过那种野果，万分恐惧地哭了一夜，根本听不进奶奶的任何劝告……

但无论我如何顽皮淘气，让奶奶伤透脑筋，她都对我不厌其烦，从不责备我，我也更加依赖奶奶，成了她的“小尾巴”。我上学前奶奶黎明即起推豆腐，我非常惊醒，只要听到响动，立马翻身爬起来跟着看她推豆腐。她将我放在大灶台上坐着，我打着哈欠，望着她推着石磨前俯后仰，一圈一圈周而复始地转着，乳白色的豆浆泥不断渗出，她两鬓斑白的发丝在我睡眼惺忪中渐渐凌乱、模糊……上学后,我从不睡懒觉,奶奶做好玉米馍馍我就背着小背篓跟在她身后，去公路上买带壳的新鲜玉米棒子;奶奶卖汤圆，我帮着搓;卖凉粉，我帮着收拾碗筷。奶奶逢人便夸我懂事、能干、体贴人。

后来有了电动机，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妹妹就肩扛细长的扁担，抬着奶奶前夜浸泡好的米，到距离一条街的猪市坝打成米浆。当沉重的桶随姐妹俩一天天长大而渐渐变轻时，我们却转学了，不再有机会帮奶奶了。后来只要听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深深地叫着夏天”这首亲切的校园歌曲，我便情不自禁地思念远方的奶奶。因为这首震撼人心的歌曲曾伴随我们姐妹俩齐心协力抬米劳作的童年岁月，曾在每个傍晚从家乡高树上的广播中悠扬飘洒，在姐妹俩的心海流淌……

转学到异地后,奶奶偶来看望我们并小住一段时日,每次都拿着大包小包的,她带来家乡的许多土特产,真解馋啊!但奶奶终因闲不住，一次次来，又一次次地走，她回到家乡操起了旧业。爸妈多次劝她说，人老体衰又没帮手该休息了，但终拧不过她，她的充足理由是怕闲出病来呢！

几年后，当我和妹妹假期再回到家乡时，可能是女大十八变的原因吧，许多面熟的老乡已认不出我俩，当我们报上奶奶“付婆婆”的大名时，大家便争先拉着我俩的手套近乎：“付婆婆的包谷馍馍是出了名的，以前到你家买馍馍还排队呢，就连外地人都慕名而来呢！”姐妹俩即刻喜形于色，那得意劲哦……

参加工作后，我每月都会从微薄工资中挤出一点钱积攒起来，计划为奶奶购买一台电视机,给起早贪黑一生辛劳的她一份心灵的慰藉。过了数月，当我正为生平最大的心愿即将实现而雀跃时，却传来了奶奶因病去世的噩耗！当时我正在交通不便的偏僻山区上班，悲伤得几乎晕厥过去。我亲爱的奶奶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我渡过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悲伤日子，食无味、睡无眠，眼里时常噙满泪花，惟有祈祷奶奶在天国拥有没有辛劳的生活和甜蜜的微笑。

奶奶，我爱您。您给我的爱，让我受益一生，你不仅教会了我勤劳自立，更让我懂得了豁达宽容，使我拥有了成熟女性处变不惊的气度和能力。奶奶，我爱您，您沧桑的银发是我心中永恒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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