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里的年味

←书法家在小区免费写春联。 市场上的印刷春联。

手写春联——

墨香里的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市场上也不乏许多卖春联的。那些印刷精美的春联，热热闹闹、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要过年了！不过相比于制作华丽精致的印刷春联，我更喜欢手写春联的质朴和清雅，喜欢它散发出来的淡淡墨香。不由自主地，我就想起了那曾经和手写春联有关的往事来。

文/图本报记者杨恒

儿时：春联都是手写的

儿时，有关年的味道总是那么绵柔持久而又浓烈芬芳，所有关于年味的诱惑似乎都可以从那写春联说起。春联，又称对联、门对子。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真正意义上捕捉到年的气息，大概要数腊月二十三前后，赶集置办年货的大人们买回的一沓沓红纸（空白的对联纸），那些火红的颜色毫无遮拦地告诉每一个人：年快到了！

那时科技相对落后，自然少有今天印制的成品对联！每逢过年，家家户户的对联从裁纸、书写、到晾晒、收集，一律纯手工完成。

科技的落后，丝毫没有影响到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对年的品味和期盼，反倒在一种朴实的原生态中多一份简单的幸福和满足。

买回的空白红纸总要写上吉祥祝福之类的话语才能称得上是对联，于是庄户人家中少数几个识文断字、略通文墨的人终于在大年到来之际可以大显身手，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平常虽然大家都是庄户人家，有文化和没文化到底还是不同的！

过春节一定要贴春联，这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手续”。在我小的时候（八十年代），市场很少有印刷出来的春联，多数是手写的，因此，不管在单位还是农村，能写得一手好字的“秀才”是很吃香的。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家家户户就忙着请人写春联去了，我住的大院里，马叔叔是老一辈唯一的大学生，性格内向的他平时很少与人交流，可到了春节，他就从了大院里的大忙人，几乎每家门前的春联都出自他的手笔。那天，马叔叔会把桌子抬到家门口，桌上摆上文房四宝，院里所有人就陆陆续续把裁剪好的红纸拿过去，我一般都是第一个送红纸去的。

“马老师（大院里的长辈都尊称他马老师）这一手字写得太好了，比新街市场那几个老头儿（市场上代写书信、春联的人）还写得好。”“那肯定嘛！人家马老师是名牌大学生，怎么能比。”“听说马老师当年还是高考状元，分到我们单位那是屈才了。”听着大家的赞扬，马叔叔总是摇着头说：“没那么好，没那么好！”

家里的春联写好了我可不会走，一定会搬两张椅子过来，一张递给马叔叔空闲的时候坐，另一张自己坐着看他写春联，而且一看就是一天。马叔叔见我对书法感兴趣，笑着对我说：“那么喜欢看我写字，等下写完了我把这支笔送你，以后教你写毛笔字好不？”

“好啊，好啊！我要学毛笔字，我也要帮大家写春联。”听了马叔叔的话，我激动地大叫，而眼中就只有那支非常漂亮的毛笔了。

一直到了下午，最后一家人的春联写完了，马叔叔把那支毛笔净递到我手中说：“拿去，这笔是你的了。先写个名字让我看看。”

我拿着笔有模有样地学马叔叔的动作吃力地写起来，歪歪扭扭的字让马叔叔哈哈大笑。可他还是鼓励着说：“运笔的动作学得很像，字也写得不错啊。我明天开始教你写，以后要天天在家练习。”从那以后，我跟着马叔叔学了两年多的书法，后来他调到局里去，我们的来往就少了，也慢慢放弃了毛笔书法，不过在学书法时，马叔叔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可以说那时候学的东西对我受用一生。

年趣：大年三十贴春联

依稀记得大家请马叔叔写春联时都会送点年货，算是润笔费，有的用红纸包一包糖，有的包两包烟，还有的送两瓶白酒。刚开始，马叔叔坚持不收大家的东西，后来人多了，他再也谢绝不掉大家的热情，之后每到过年写春联也就成了一种习惯，给得自然，收得坦然，一天下来，马叔叔家那张木桌上下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包。

春联是每年大年三十才贴的，贴春联的任务也是被我承包了。为了使春联显得更喜庆、更整洁，我总是先把大门、客厅、卧房所有的门框和窗户框都认真地清扫一遍，然后用父母准备好的浆糊来贴，这样贴出来的春联既平整又牢靠，而且还有一股米香味，当年闻着浆糊的香味，我还偷偷尝过一口，现在想来，真是觉得好玩好笑。

家家户户都贴出大红的春联，孩子们会挨家挨户去看别人家的春联是些什么内容，然后对比哪家的最有意思。所有春联用的纸都是大红色的，有几家还不知从哪儿弄了金粉撒在上面，显得更富丽些。墨色淋漓的大红春联贴在门上，本身就悦目，若是恰好赶上下雪，皑皑白雪配红联，就真应了那句“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了。

记得那时春联上写的都是吉庆话：“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象更新”“爆竹两三声人间是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也有跟政治沾边的：“人民公社般般好，路线光辉日日新”“人民公社是金桥，共产主义是天堂”“好山好水好地方，新人新事新国家”。横批不是“国恩家庆”，就是“瑞雪丰年”。

如今：

印刷春联成了替代品

大概在高中时期，开始流行印制的成品春联，这种机器印制的春联确实纸张厚实、颜色纯正、设计美观、书写漂亮。于是手写春联骤然匿迹，慢慢遗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现如今，家家户户也基本上都是张贴印制的春联，虽然省时省力，却再也没有昔日迎接新年的那种期盼和仪式感了，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发光的红纸印上发光的金字，纸的边缘还印一圈金色花纹，看着挺堂皇。怎奈字体拙劣，内容俗滥甚至不通，从品位上说，较那会儿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为了让老百姓能重温手写的春联，西昌市文联、书法家协会，年前就会组织一些书法家下基层到各小区或者农村，无偿地写春联送春联，受到群众的普遍欢迎。

但是，跟过年的好些习俗正在悄悄改变一样，春联这东西的需求量也呈下降趋势，这跟人们居住环境的改变有关系。严格说，春联是宜于贴在古典建筑的大门、农村的大门和胡同院子的大门上的，不适合贴在单元门口，更不适合贴在防盗门上，当然也可以贴，但看去总不如在平房门口那么赏心悦目。

前天，小区物业请来西昌市书法家协会的几位书法家，在小区免费给大家写春联，看到那位最年长的书法家，当年学马叔叔写春联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这不只是在回忆那份逝去的年味，更是在感激当年教过我书法的马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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