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尼·牧莎斯加
儿子“巴汝”要过生日了,过一岁的生日,我怎么不激动呢?
我的儿子叫俄尼思菠,彝族名字叫俄尼·乌惹朔色,而我专门称呼他“巴汝”,“巴汝”是彝语,指的是混血儿。他的母亲是汉族,我是彝族,他不是混血儿是什么?!
过生日了,我抱起儿子在市场上买了一只土鸡回来,足足有七斤重的一只大红公鸡,蛋糕也我和妻子一起去定好了。下午了要到四点钟的时候,我的妻子也上班回来了。妻子拎着我们事先定好的蛋糕回来,一进门,看见她在换鞋子,儿子就“妈妈,妈妈”地叫着朝她爬去。她嘴里在说:“儿子嗳,祝你生日快乐哦!”就把儿子“巴汝”抱起来,给了他一个吻。抱着儿子,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并把随身带的挎包也搁放在沙发上,她说:“哎哟,再过几分钟,你就要过生日咯,儿子!你是下午四点过二十分到的。”我们把生日蜡烛点上,还摆放了书、葵瓜子、南瓜子、阿日山瓜子、橘子、红色的签字笔、黑色的签字笔、一张百元钞票……把儿子放下,任随他抓。他拿起了签字笔,没有去拿面前的百元钞票;他拿的是红色的签字笔,不拿黑色那支。他拿起签字笔就乱涂乱画起来了……
这使我想起小时候听母亲讲的。生产队里记分员俄尼尔古,是我的一个远房家门,按照辈数算起来我应该称呼他为叔叔,也就是我爸爸的兄弟。生产队里出牛羊的粪了,出粪是生产队里的一件大事。在初冬举行,所有大人们要去参加出粪的。平时其他季节时,所有能垫的木叶、青草什么的放在牛羊圈里,一个是可以喂牛羊,二则是给牛羊保暖形成的圈粪。出粪是指:出农家积肥。到了初冬,把那些垫进去的木叶、青草什么往外头背,背在一个事先落实好的处所,以待来年春天里播种时用。所有生产队的人都要去参加,包括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他们在热火朝天地嬉笑着打闹着正在劳动,我是一个小顽童,只有三、四岁的,我看见了铅笔,喜欢得不得了。立时就趁着俄尼尔古不注意,我拿起来作古正经地写,写着、写着,“嘟子”——我不慎把笔弄断了。正在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显得手脚失措、心慌意乱时,“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我透着孩子气而嫩嫩的脸上,并谩骂道:“阿依(彝语,指小孩。),我看你长大过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我就嘶啦啦地大哭了,哭声惊动了母亲,她跑过来问我为什么而哭时,我就告诉她:“俄尼尔古打了我!”迅疾,她跟俄尼尔古发生争吵,她说:“有像你一样当叔叔的吗?你的笔断了就断了,重新削就对了嘛,孩子不懂事,你拿孩子出什么气……”母亲说得俄尼尔古,就是我的那个远房叔叔,看见我的母亲也冲着他骂,他或许是自知理亏也或许是好男不跟女斗……反正是埋下头灰溜溜地走开了……我想起这个往事,不禁“呵呵呵——”地笑开了,妻子问我:“你为什么而发笑啊!”我就把这个故事,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讲给她听了以后说道:“哦,我的思菠,确实像我。就连‘过周\’时的做法都像我!”
妻子就笑呵呵地说:“呵呵,不像你才怪呐!是你的儿子的嘛!”
我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像我,像我啊!我马上照像!”
于是,我在忙碌着给他和他的母亲照了像,照了很多张。我想起,在我的女儿凯西过周时,也是拿了一支笔的,这个我没有说出。没有说出的理由,是我想得过多了点,最直接的一点是生怕妻子不高兴啊。因为凯西是我的女儿,而她是思菠的母亲,凯西是我和前妻所生的。当年,我也给凯西作了一篇散文并已发表,名字叫《女儿·父亲·责任》,写得不长,但是我当年的心境都写出来了。思菠和凯西,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女儿啊。作为父亲,凯西和思菠我没有偏袒哪一个,他们都同是我的儿女哦。这个,我以后才跟她说就对了。关键是他们不仅仅是“过周”时拿的东西相同,我感到更奇怪的是:他们都是出生时是超重的婴儿:凯西是女子有七斤,而思菠是儿子有八斤;他们都是母体剖腹产下的;他们都是时间是5日出生的,只是月份不对而也……冥冥中,好像有个冥冥中的力量在左右着我,左右着孩子们——“巴汝”,俄尼思菠和他的姐姐……这个按彝族的说法就是:“是不是一家人,就看遗传基因”,而汉族的说法是:“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啊,而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和女儿咯。而我们彝族人是不过生日的,谈到“生日”这个词,在彝人当中是感到比较陌生的。可是,我的孩子过了,儿子和女儿都过了,我只有说:时代在进步啊。
“拿了红色的签字笔,注定以后要当官的……”云云,我的妻子在给她的父母、给她的弟弟汇报、给她的妹妹汇报,给所有的亲戚汇报着这些……呵呵,我没有打断她的话,就让她去发挥她的想象中儿子的未来、描绘着儿子的蓝图就是了。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怎么不高兴呐,高兴啊。高兴之余,我清醒地认识到:儿子是彝族和汉族的结合体,他的聪明固然不谈了,我要说的是从现实实际出发,我们一定要把他抚育好、教育好,以及将来要好好地把他供来读书。至于将来的他,是龙是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们是不可强加的,强加了也没用……我要去煮鸡肉去了啊,我的儿子思菠要吃鸡肉了,我和妻子也要吃了。我起身嘴里说着:“思菠嗳‘巴汝\’,我的儿子,祝你生日快乐哦!”就离开他们到厨房里了。
俄尼思菠、俄尼·乌惹朔色,爸爸叫你是“巴汝”,随着你一天天地长大,你一定会“巴汝”起来的。你过了一岁了,一岁是我们夫妻两个给你过的,但是包涵了所有知道你今天过生的亲戚的祝福。但愿你像传说中的普嫫列衣和鹰族部落所生的支格阿龙,我们的英雄神人;像我们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和人间的阿普杜宇惹妞所生的我们祖宗……我相信你会像的,你会是一个要像你的祖宗的,因为他们都是像你一样的混血儿,也许你,长大以后,比起你的先祖还要红火、发达的。我相信着,我也挚信着的,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讲求和谐——你看多好的天空、多美的大地、还政通人和,而你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时光啊。
(俄尼·牧莎斯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已出版诗集《灵魂有约》《部落与情人》《女妖》《高原上的土豆》《我在别人后》等,作品获中国作协《诗刊》社“金鹰杯”三等奖、第二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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