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羌人火坟场

“重死”是羌族的文化情结，在羌人看来，“人有生错的，但没有死错的”，因此羌人特别重视死后的归宿。羌人死后一般采取火葬、水葬、土葬和岩葬四种方式，其中火葬最受羌人推崇，历史也最悠久。《荀子·大略篇》卷十九载:“氐羌之民,其虏也,不忧其系累也,而忧其不焚也。”《墨子·节葬篇》卷六载:“秦之西有义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则烟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说的都是羌人的火葬习俗。

古时，羌族每个部落或家族，都有自己的火坟场。火坟场用石头砌围成圈，往往有碑记载姓氏与开始设立坟场的年月。据史料记载，北川羌民曾通行火葬，但自明清改土归流以来，土葬盛行，火葬这一传统葬俗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因此北川羌区的火坟场已经不多，青片乡西窝村的一处古时遗留下来的火坟场，就成了专家学者们探寻北川古羌人火葬习俗的必去之地。

西窝寨的“蛮王”火坟遗址

2012年初秋，记者跟随北川文物部门有关人士，来到青片乡西窝寨，见到了“蛮王”王金品的火坟遗址。该火坟遗址四周长满竹子和杂草，墓冢为长石条和石块砌成，呈正方形，长约3米，墓冢高约0.4米，上方平整。由于荒草丛生，如不仔细查看，没有人相信这里是一座坟，并且埋葬着一位部落首领。

据当地老人们讲，这是古代一位叫王金品的“蛮王”（部落头人）和其他乡民的合葬坟。具体年代已无法考证。据同去的专家推断，该火坟应该出现在明末清初。

虽然当地村民对王金品的生活年代并不清楚，但对他的火坟来历却津津乐道：多年前，一群外来的“冒壳子”（土匪）来到寨子里，烧杀抢掠，寨子里的头人王金品带领民众奋起反抗，战斗异常激烈。最后“冒壳子”死的死，逃的逃，寨子终于回到村民们的手中，但头人王金品和一些乡民却在战斗中不幸牺牲。按照本地习俗，村民们为头人王金品举行了“大葬”：家家送来柴火，在寨子中央空地上挖一大坑，架起柴火，将牺牲的勇士们火化后就地掩埋。寨子里最有威望的“释比”身披牛皮铠甲，右手执刀，左肩挎枪，枪头挂一牛舌，带头歌舞；紧跟着八名“释士”头戴面具，右手摇手皮鼓，左手摆铜铃；后面的全体乡民右手持刀，左肩挎枪，枪缠彩色飘带，围着火坟场边唱边舞，持续三天。“大葬”是羌民们为对民族和家族有过重大贡献的人举行的一种最高规格的葬礼。当年的西窝寨头人王金品，用他的勇敢和无畏，换来了村寨的安宁，也换来了乡民们给他的至高无上的“大葬”。如今几百年过去，他的坟墓已经斑驳得几乎无法辨认，但他的精神一直被当地羌民敬仰和推崇。

据了解，西窝寨还有一些火坟遗址，但都没有王金品的火坟这么大，因为王金品是德高望重的头人，并且是众人合葬，他的火坟规模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寨里其他火坟大都为单人墓葬，随着岁月流逝，如今这些火坟遗址几乎都看不出原样了。

“火塘、火祭、火葬”羌人的生命三部曲

马宁教授说，研究羌族火葬习俗，对探寻和解密羌文化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因为在古羌人的生命中，“火”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火塘、火祭、火葬可以说是古羌人宗教礼仪的‘三部曲\’。火塘，以前羌族每户人家都有火塘，意为永不熄灭的万年火；火祭，羌族传统的祭祀活动中，火祭是重要环节；火葬，人死后，用火送他们归天。火是古代羌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伴随了羌族人的一生。”

基于上述原因，近年来一些专家学者开始着力研究羌族火葬文化，各个羌寨里保留着的火坟遗址也变得“炙手可热”。北川羌区除了青片乡西窝寨还有火坟遗址外，目前已知小坝乡也有多处火坟遗迹。

随着研究考察的进一步深入，越来越多的火坟遗迹也将揭开它们神秘的面纱。羌族火葬习俗由来已久“远古时代，生产力极其低下，人的智力不很发达，不可能产生‘灵魂\’这种抽象的宗教意识，不可能对死后归宿这个问题产生兴趣，正如孟子所说：‘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羌文化专家、西北民族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马宁告诉记者，“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的智力也得到了发展，并对自然界的存在产生了神秘的宗教意识，逐渐形成了‘灵魂不灭\’的观念。人们的脑海里开始臆造出一个虚幻的世界，认为人死了以后，灵魂不灭，在冥界仍和生前一样生活。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出现了墓葬和丧葬礼俗。古羌人常年游牧，居无定所，对死者无法进行集中埋葬，即使埋葬也无法很好管理。在这种客观条件限制下，为了安慰死者的英灵，火葬便成为最适应游牧生活的丧葬方式。在羌族的宗教观念中,火被视为最圣洁的吉祥物，因此死去的羌族人，火化后埋葬，自然是最好的归宿。”

据史料记载，不同地区的羌寨，火葬的葬法各有不同，有的是在火坟场火葬，骨灰不拾；有的在坟坑火葬，将骨灰掩埋；有的在棺木里火葬；有的直接露天火葬。据青片西窝寨老人们讲，西窝寨的火葬，都是在挖好的坟坑里进行，火化后骨灰被掩埋在坟坑里。“蛮王”王金品的火坟遗址，印证了人们的说法。

（赵柏成 本报记者 杨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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