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柴厂那些年 □宋明

我是1990年1月由德昌县第一完全小学调入西昌火柴厂，1995年离开的，在厂里时，主要负责档案管理和宣传工作。

西昌火柴厂职工多是从外地而来，说着南腔北调的方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与外界的接触不多。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易燃易爆物品生产，一般不让闲杂人员进入厂区，生产非常封闭，而销售也主要面对外地。他们与当地接触最多的除了因为孩子入学，就是与当地人结婚。

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经过二十多年的奋斗，火柴厂发展壮大，效益比较好，干部职工的奖金可以拿到一两百元。职工们非常自豪，让县城其他单位的人羡慕不已。

我有时要负责本厂的新闻拍摄和制作，用简陋的工具制作节目。还记得让厂办公室的周蓉当播音员，制作出了新闻。

那时，厂歌经常在厂里飞扬：“凤凰桥头耸立着我们的厂房，我们的厂房。安宁河畔飞扬着我们的歌声，我们的歌声，飞扬着我们的歌声。西昌火柴厂，是幸福与吉祥的凤凰，栖息在美丽的花园，西昌火柴厂是光明与希望的星辰，闪烁在璀璨的星空，闪烁在璀璨的星空。在改革的洪流中搏击，在竞争的漩涡里生存，在团结的旗帜下奋进，在振兴的大道上飞奔……”

经济效益好，工厂更重视职工文化建设，建了交谊舞会舞厅、图书室，大大丰富了职工的文化生活。由于舞厅是对外开放的，经常有县城里的人跑来跳舞。

我还没进火柴厂之前，在县城当教师，我们一群二十多岁的青年每到周末就会约起去火柴厂的舞厅跳舞。虽然，舞厅比较简陋，但大家仍觉得很开心，毕竟在那个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舞厅让年轻人的激情得以释放。当时的舞厅票价是一元。

此外，火柴厂还经常举行坝坝舞会，不收钱。那时候，我们都还没结婚，就经常去跳坝坝舞。有个朋友找了个火柴厂的姑娘，我们便当“电灯泡”，因此也认识了火柴厂的许多姑娘。记得，我还与一位女同学相约到火柴厂跳舞，在坝坝球场的灯光下，搂着她的纤纤细腰，我手心直冒汗。

火柴厂的职工下班之后，大多数都会在吃完饭后，与家人围坐在一起装火柴，以补贴家用。

火柴厂是个劳动密集型工厂。第一二车间机械化程度较高，工人较少，但噪音很大。第三车间有上百人，主要的工作是装盒，以女工为主，她们坐在工位上，整天埋头装火柴，动作机械而重复。如果有人打招呼，她们最多抬头回应一下，但手上的动作不减缓。他们实行的是计件工资，动作慢或停一下，将影响收入。当时在小县城实行计件工作的企业不多，他们这种工资计算方式让当地人很好奇。

厂办公区有许多消防队员经常训练，专业而认真，他们是厂里的消防队。火柴厂是一个易燃易爆的工厂，建厂以来，曾经发生多次火灾，因此1989年8月建立起了一支12人的专职消防队，还有一支39人的义务消防队，厂长邹荣华任队长。厂里还有严格的消防管理规范，因此那几年没发生过火灾。

我去的那几年，正值国家实行双休日制度，但工厂职工难得休息，常常是两周休息一天，这种高压力的工作状态，让我感觉到很累。其实，我的工作比起厂里面的工人已经很轻松了，工人们加班加点地工作，非常辛苦。记得，1990年下半年，工厂在大战一百天的生产高潮中，由厂团委组建了154名共青团员、青年的义务突击队，共参加劳动3696个工时。

火柴是微利商品，因此节约成本成了增收的重要渠道。白天工厂忙着生产，开会都只能晚上进行。1991年的一天晚上，在厂里的操场上，我写的“西昌火柴厂揭短曝光会”横幅挂着，开了一个非常严肃的会，后来我们在《凉山日报》上了头版头条，报道了西昌火柴厂于4月18日召开全厂职工揭短曝光会，工厂针对生产和管理上的薄弱环节不同程度存在浪费，劳动生产率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等问题，及时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进行揭短曝光，采取了一系列强化管理，从严治厂。

火柴不是朝阳产业，我在火柴厂工作的那段时间，已经和全厂职工感到这个产业的巨大危机。全国火柴行业产能过剩，更廉价的火柴挤占市场，腊梗火柴也来分一杯羹，打火机充斥市场。工厂也曾试图调整产业结构，但都以失败告终。今天，全国火柴企业，大多解体或转产，所剩寥寥无几。

西昌火柴厂里的许多家庭几代人都是以厂为家，厂兴家兴，厂衰家衰。

转眼，曾经红红火火的火柴厂，说垮就垮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些老职工已经离世，许多年纪大的职工退休在家，还有一些未退休的则自谋出路。西昌火柴，他们已经很少再说起，但那段记忆其实早已深刻进他们的血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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