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观荷

■廖伦涛

时过霜降，一个细雨后的下午，我独自去西山公园观枯荷。

步子轻快，眼前展现的是绚丽多姿的旋律：敞亮的天空、萧萧的落叶、寂净的小径……前不久还穿得单薄短少的人们，现已穿得厚重起来。一阵寒风吹来，不禁令人打了个寒颤。一切，似乎都在提醒我，夏天已是昨日的故事，深秋才是现在的主基调。

于百花千卉中,我是极喜欢观荷的,尤其是在霜重露冷的黄昏,更喜欢观枯荷。富乐山的枯荷我每年都观赏，虽然荷塘的面积连片、气势也强盛，但与周围的景象协同起来看，似乎“现代感”稍多点。而西山的历史和建筑更为悠久，荷塘的面积虽小点，水也枯瘦些，荷也稀疏简净，但远观近赏、以旧看旧，其艺术氛围、文墨风韵，则更为禅意、凝重些。

来到荷塘，安静得出奇，塘边的野草已变枯黄，远处是高高低低、层次分明的杨树，头上有几声鸟鸣清脆地掠过，池塘里则是一塘枯荷。上前去，仔细打量，池塘里仿佛是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景象。有的荷叶低垂，有的荷叶卷曲，有的荷叶东倒西歪在水面，有的只剩下一个直直的茎，高傲地挺立着……还有的荷叶更是支离破碎，也有枯成了一枝柴禾。此时此景，实让人难以想象它们在四五月份似“小妹妹”一样的青涩稚嫩、活泼可爱，六七月份似“大姐姐”一样的热情奔放、青春妩媚，八九月份似“母亲”一样的无尽牵挂、慈爱温情，而现在，却一改昔日的丰姿绰约，坚毅成一位白发飘逸、饱经风霜、受人尊敬的“老奶奶”。

自古以来，人们都十分爱荷、赏荷、颂荷、敬荷，而文人墨客尤喜欢绘画、呤诗枯荷。大画家们挥毫泼墨,皆钟情于它别样的风韵和雅逸;而李商隐的“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也最籍慰落寂，别有意境,醉人心骨。

徜徉在池塘边，我不禁思索开来：四季最美的风景是什么?其实，每个季节都有它鲜明的主题。

春天因生机而欢快，夏天因繁盛而奔放，秋天因收获而丰腴，冬天因孕育而期待。

再细想，春草、夏花、秋霜、冬雪这四种美，谁又能区分谁最美?正如在绵阳出生的北宋大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所言：“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尽矣。”只有将这四时之景连结成岁月，才是完美的，才是和谐的。费孝通老先生也用十六字“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点出了和谐的内涵。

季节是无言的老师。自古以来，人们无不敬仰季节：春种、夏管、秋收、冬藏……而在每个季节的周期循环中，人也渐渐成长，崇尚自然，学会尊重规律，敬畏生命。

呵，深秋观枯荷，自有一番悲壮，自有一番惨烈，自有一番激昂，自有一番凄美。人生的悲壮，在于生命只有一次。大自然的优美，在于生命的渐次轮回，在于对未来的相互守望。

最深沉的爱不在言说，而且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无声无息，安静到忘了自己。

花开时要看荷，叶枯时更要看荷。特别是在“快生活”的今天，我们可以不懂得红肥绿瘦，可以不懂得花开花落，但不能不懂得一枝枯荷比深陷于泥水中的莲藕更为无畏与博大、更为丰富精深的内涵。

兴冲冲地拍几组照片，并摘上两三枝莲蓬，回家插于盂中，闲时看上几眼,不为颜色鲜艳,只求淡泊从容,伴人生如歌般行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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