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城记：一座古城的生命史》连载 “荔子呈祥郡馆中”（上）

丽正门，上有“海棠香国”匾额。（资料图片）■邱硕

北宋名臣赵抃知成都府时，有一天收到一束鲜红欲滴的荔枝，仔细一看，这荔枝与众不同，每根小枝顶端都长了两枚果实，此乃罕见的连理荔枝，是祥瑞之兆。赵抃大喜，忙问荔枝从何而来，下人回复说：“这是嘉州州署中收获的荔枝，成都府路提刑邢梦臣派人送来。”嘉州荔枝天下闻名，难为朋友挂念他，赵抃欣然作诗吟咏：“嘉阳天远被薰风，荔子呈祥郡馆中”。“郡馆”即州署，祥瑞出现在州署当中，岂不是感应到了国家的仁政？

出产连理荔枝的嘉州州署位于何处？嘉庆《乐山县志》载：“府署在城北，枕海棠山麓，宋建。”而民国《乐山县志》把府署的建立时间上推到北周宣帝二年（579年）设置嘉州时，从此时起，府（州）署就位于城北的海棠山麓，千百年来没有移动过。

从明清乐山城来看，府（州）署位于内城偏东北的位置。从明代以前的城市布局来看，大渡河北侵和岷江东退都还不甚厉害，乐山城整体偏南、偏西，则府署在以前乐山城的位置更偏东北方向。位于此处，一方面是由于海棠山南麓地势较高、视域宽阔，坐北朝南、阳光充足，风景宜人；另一方面大概也与交通分不开关系，位于城市偏东北方位，更接近岷江航道码头，便于信息与物资往来。

天下海棠大都没有香味，所以传统文人的憾恨中有“海棠无香”之说，而唯独嘉州有香海棠，号称“海棠香国”。府（州）署所倚的海棠山大概因海棠而名，大环境非常优美。隋唐宋时期，海棠山麓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明月湖，湖山旖旎，府（州）署就坐落在明月湖北岸。城西二里的石碑山上也有一座海棠山，《舆地纪胜》记载：“周回皆植海棠。花时太守必宴赏，花片飞坠，自溪流入城中，过郡治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历代地方官又着力于营造良好的工作、生活小环境，因此府（州）署内有着清幽的环境和庞大精致的建筑景观群。著名诗人岑参在大历二年（767年）七月至次年七月为嘉州刺史，他刚到嘉州时，公事较少，有闲暇静赏署中景致。《初至嘉州作》写到“山色轩槛内，滩声枕席间。草生公府静，花落讼庭闲。”在州署内既看得到青翠的山色，又听得到三江的涛声，署内青草静生，闲花自落。

陆游摄知嘉州时，看到府署中奇石很多，有像一辆车那么大的，也有像拳头那么小的，都散乱地堆弃在各处。他觉得这么美的东西却无人欣赏，很可惜。于是将这些石头捡到一起做了个假山，将府署西斋取名叫“小山堂”，并写了首诗记录这件事。陆游很善于创造美丽和闲逸，把枯燥的为官生活过得有声有色。平日里，公事闲暇时，陆游还在府署东堂“闲院自煎茶”（《乌夜啼题汉嘉东堂》）。当时，署衙正堂旁边还有一座孙真人祠，祠前有个鸣玉洞，盛夏时节泉脉涓涓，声如响玉。该洞有可能类似于著名的方响洞，其实是汉墓等一类古墓，浸水而发声。

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代代累积的精良建筑，尽管改朝换代，府署总是被历代地方官青睐，原地修整后继续使用。元代，嘉定总管府设在宋府署内，进行了大规模重修。后来在嘉定府路总管傅梦得、嘉定府同知塔海任内继续修建完成。塔海还在谯楼前添置铸铜壶漏刻来精准计时。

明洪武九年（1376年），裁撤嘉定府与龙游县，设嘉定州，州相较于以前府的辖地不减反增，而且还要兼行县事，嘉定州的行政权力大增，这时的州署功能扩大，但仍选择以前的元总管府扩建。此时，宋代的明月湖及湖畔楼阁都已湮灭。经过多位知州先后补葺，州署又宏邃如初。

可惜的是，如此齐整的州署却被明末战火烧得精光！康熙年间的知州高仰崑又原址重建州署，后来嘉定升府后为府署。根据同治《嘉定府志》的文字记载和府署图可知清代府署不断完善后的布局：府署头门东南有谯楼，楼上有两块牌匾，朝外一块上书“汉嘉古治”，朝内一块上书“海棠香国”。谯楼上置有钟鼓，除了表示时间外，还可以备民伸冤，提醒、约束官吏注意行为规范。头门外有旧州仓，头门内有仪门，往后进是大堂，依次往后是二堂、三堂、桂花楼，西边有经厅、科房、梨园台、衙神祠、大堂、二堂、书房等，东边有梨园台、荷花池、官厅、花厅、厨房等。

中国古代几乎所有的地方长官都不是本地人，他们上任时会带来家眷、仆人等，其住房由政府提供，一般住在衙署以内，所以衙署建筑常涉及为“前衙后邸”的形式，贯彻的是“前堂后寝”的传统建筑制度。岑参就写了好几首关于郡斋生活的诗歌。《郡斋平望江山》中说“庭树纯栽橘，园畦半种茶”，州守的府邸庭院中都种的是橘树，菜畦中一半种的是茶，这橘与茶收获后应该都成为了州守家人的口中佳品。从山腰的郡斋还看的到月下嘉州城的万户千家：“山光围一郡，江月照千家。”郡斋的墙壁上还有前人绘制的壁画，图案为粉色的云朵，岑参在《咏郡斋壁画片云得归字》就说这云朵“未曾行雨去，不见逐风归”，只怪被这郡斋的墙壁给束缚住了，他盼望云朵“移向帝乡飞”，这其实是岑参不安于边城戍守的心理写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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