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童年

曾凡科

童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欢乐的记忆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只是欢乐的方式不同而已。有钱人家的孩子，童年不是经常到电影院，就是去动物园里玩；有新衣服穿，天天有糖有点心吃，时光总是在快乐中度过。而穷人家的孩子，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然而几只烟盒，几个玻璃珠珠，一个铁环，就可以玩出许多花样——赢烟牌儿、打玻璃珠珠；滚铁环、攻“江山”之类，玩出无限的乐趣。

我的童年，虽然也和多数儿童一样充满了童趣，但却有几分的苦涩。

我的故乡，位于岷江河畔的西坝镇。沿西坝镇下游走约二里许的新垣子，便是我出生的地方。

新垣子前临岷江，后倚沫溪河。一排排杨柳，垂立在岷江河岸边，清冽的江水倒映出柳树婆娑的身影，微风起处，柳枝轻漾，荡起一江的微波；江中片片白帆，如云朵飘扬蓝天；时而滩阻江水，江涛奔涌，拍岸击石；唱晚的渔舟，披着黄昏的霞蔼，缓缓驰向岸边……在柳树婆娑，柳枝漫舞江岸的旁边，还有一所闻名遐迩的聋哑学校。后因江岸被江水年年冲刷，堤岸垮塌年久失修，危及学校安全，加上后来到学校来读书的聋哑、残疾人越来越多，不仅乐山本地的聋哑人，就连其他市县的聋哑残疾人，也都跑到这个学校来读书，原有的校址己容纳不下越来越多的人，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是相当不错的。记得其中有一个徐老师，就精通四国语言，特别是日语和俄语，更是厉害，还给外国人当过这两种语言的翻译。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了。徐老师是我堂兄相当要好的好朋友，我回去后，堂兄特意到学校把徐老师请来陪我。徐老师听堂兄介绍说我也喜欢读书，便欣然与堂兄一起来到堂兄家和我交谈。谁知不谈则已，一谈果然语惊四座，从王阳明到圣西门、傅立叶、欧文的空想社会主义再到费尔巴哈，徐老师真的是博闻强识，博学多才，令我这个也曾翻过几本书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汗颜不止。从徐老师的身上，让人看到了这所学校兴旺的原因。西坝这个偏僻的小镇能在外面有些名气，也是和这所学校分不开的。后来这所学校搬迁至现在的苏稽古镇，名称也由原来的聋哑学校改为现在的特殊教育学校。

新坦子的后街，蜿蜒曲折的沫溪河水明澈如镜。时而河里游鱼追逐嬉戏，时而鸥鸟掠于水面，溅起粼粼波光。那时的河里，鱼虾也特别多，随便撒一网，就可以捉到很多鱼。

夏天的沫溪河畔，成了我们这群调皮鬼打闹玩耍的天堂，打水仗，钻“命股脑”（潜泳）看谁钻得更远。玩够了，便沿着河边去摸鱼。河底的石缝里，似乎永远也有逮不完的鱼。这些鱼藏在石缝里，只要把石缝堵住，躲在里面的鱼就会乖乖被擒。遇到石头有三个缝时，还得把脚掌也用上，才能把石缝堵住。抓鱼时可得十分的小心，稍不留神，就会被藏在里面的黄辣丁、刺婆鱼刺伤手。

再一个乐趣就是钓鱼。儿时我不会用捕鱼工具，就拿上鱼竿，挖上蛐蟮儿（蚯蚓），到河边上随便找个阴凉的地方，往地上一坐，鱼饵往河里一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等鱼儿上鈎，不用多大功夫。就会钓到不少鱼。我钓鱼通常都是在黄昏时分，一直要钓到天都黑了才收工，我的收获有鲢鱼、黄辣丁、还有串杆儿……特别要提一下的是，这串杆子鱼，个头不大，长梭梭的，肉多刺少，只需在锅里放少许油，把鱼放到锅里用小火慢慢煎，煎成两面黄，再把煎好的鱼搁上一些自家屋里做的豆瓣蒸一下，味道鲜美无比。回到家里，一家老少围坐在油灯下的饭桌上——那时还没有电灯，用空玻璃瓶装上煤油，里面插上白铁皮做成的小管子，管子里装着棉线裹的灯芯，有的也叫亮油壶。全家老少围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一扫而光的情景，至今我难忘。

沫溪河的岸边，长着几株岁逾千年的大榕树，儿时我常同几个伙伴们一起到树下玩，十几个小孩手牵手才能把一棵树围上。树上筑满了鸟巢，黄昏时鸟雀归林，叽叽喳喳一片喧闹，渲染出夏日夕照的图景；榕树下时时欢聚着张张童真的笑脸，捉迷藏、过家家、唱儿歌——

斑竹丫，苦竹丫，

对门对户好亲家。

亲家儿子会写字，

亲家女儿会剪花。

三姐不会剪，

嫁给棉花匠

棉花匠弹棉花……

嬉笑打闹声，搅动一河春色。多少次我从梦中醒来，耳畔依稀响起儿时的歌谣，以及渔舟唱晚的欸乃声，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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