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城记：一座古城的生命史》连载 月咡塘的泮桥、植物和棂星门

月咡塘的泮桥、植物和棂星门现状资料图片■邱硕

泮池是中国古代文庙的重要组成部分，“泮”指的是泮宫，即古代的学校。泮池是进入文庙的第一过渡，池水是孔子高深思想和儒家渊博知识的象征。泮池有矩形、半圆形或近似半圆形等形状，乐山文庙的泮池近似半圆形，像一弯月亮，因此民间称之为“月咡塘”。不像其他地方的文庙泮池，外面还有万仞宫墙等照壁建筑将文庙与市井隔离开，乐山文庙泮池就直接深入市井的万丈红尘中，泮池边上就是民居，因此月咡塘这一世俗名字深深刻入乐山的人文地理中，成为乐山人生活中的地名坐标。任俗世的喧嚣在其周围沉浮，我自闹中取静，这大概是乐山文庙和士子们的自信风范吧。

泮池上一般有桥，几座数量不等，桥名为泮桥或状元桥。据张瓒《尊经阁记》记载，明代的泮池上有三座泮桥，但清代却没有了，嘉庆《乐山县志》和同治《嘉定府志》的文庙图、威尔逊1908年拍摄的乐山文庙照片上都没有泮桥。嘉定府犍为县文庙没有泮桥，据说是因为犍为县没有出过状元，所以不能修状元桥。而嘉定府、嘉州同样没有出过状元，不知是否因为如此，故而清代乐山文庙的泮池上没有泮桥。

1957年乐山二中迁到文庙，填平了月咡塘泮池以便进出。1958年“大炼钢铁”时在其上建了一座土高炉，一到下雨就泥浆四流。于是，过了几年才将月咡塘重新淘出，新做了栏杆。又传说某次修挖月咡塘时，发现水源与全城地下水道、水井相通，所以永不干涸。后来有人拟将月咡塘填平作建楼基地，也因为它具有调节全城地下水位的作用而未果。1994年在泮池上修建水泥石拱桥，才总算是为泮池添上了泮桥。

文庙泮池向来栽种荷花，一是荷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是清洁正直的士大夫象征，尤其是在儒家理学鼻祖周敦颐《爱莲说》之后，荷花尤其代表儒学正道，二是“菡萏开放，清香四达，大助风景可喜也”。万历年间，嘉州文庙泮池荷花枯败，池面被其他闲花杂草所占据。这是件关乎嘉州文脉气韵的大事，太史范凝宇有意恢复荷池，嘉州知州李采就专门移来他处的荷花，遍植泮池，红白两色，盛放如往昔。李知州还专门将周敦颐的《爱莲说》刻石置于池畔，并在文后刻上自己的《咏泮池莲》，对乐山的文教事业寄以厚望：

嘉阳灵异蔓南川，风景尤殊学序前。莹澈绿池邀壁斗，清涟芳萼并蘅荃。

亭亭标格依然在，郁郁人文自此鲜。寄语后来时护惜，管教瑞气盛年年。

君子曾名净色花，移来璜泮更增嘉。文风弥藉香风远，人秀还宜物秀奢。

翠盖龟浮呈道数，碧波鱼戏动天葩。杏坛声教于焉聚，十丈何消论太华。

像荷花一样，文庙中的其他植物也同其他地方生长的植物大为不同，皆与这个地方的文化教育事业休戚相关。文庙中常种的花卉有桂花、紫薇、玉兰等，都有各种寓意，比如桂花寓折桂中举，紫薇寓朝官，玉兰寓才子文笔……而乐山文庙最出名的花卉是海棠，颇具地方色彩。乐山古代盛产芬芳馥郁的香海棠，唐代时嘉州“海棠香国”的名号就天下闻名。明代州学学正廖俊在州学中种植海棠，大概也是期望嘉州士子如海棠香国一样名满天下吧。后来每当科举之年，乐山民众就根据这些海棠盛开的情况，来预卜当年科举的好坏，据说常常灵验。

柏树是各地文庙最常选用的树种，一是因为孔子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名言，寓意困厄中坚韧挺拔的精神，二是柏树寿命绵长，四季不凋，色彩稳重，状貌古朴。乐山文庙也种植柏树，据民国《乐山县志》记载，清代光绪三十年（1904年）到三十一年（1905年），文庙里的柏树叶被虫吃得精光，听说邻近州县的文庙也这样，从隋代开始的科举制度于1905年寿终正寝，有人说这就是停科举的征兆啊。

棂星门是文庙的第一道大门，也是文庙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其样式形制是非常重要的。乐山文庙的修建史上，有人只为了弄清棂星门的样子而大费周章。

元代元贞年间，乐山文庙有过一次局部修缮，主要是改建文庙大门。《礼》里没有明文记载学宫门怎么修，怀揣这一疑问，嘉定府路教授鲜瑨曾出川到荆楚、中原、西北周游考察，终于在绵州学宫的瓦砾中找到了一块宋代《修学门记》石碑，上面依稀可见棂星门的营造制度。他发现“棂星门”正确的名称应该是“灵星门”。《修学门记》记载，“古营造法式，以上天帝座前三星曰灵星，王者之居象之，故以名门”，因此鲜瑨认为当时“棂星及凌霄者”的流行观点是错误的，坚持将改建的嘉定府路文庙大门更名为“灵星门”。灵星门的一切形制、材料、颜色、装饰全都按照宋代的记录来办。鲜瑨《嘉定路儒学记》说：“凡柱础门闑丹雘陛暨石墙陶甓黝垩之饰，具如法”。也许因为“棂星门”的名称流传甚广，根深蒂固，因此明清时期迁建和修缮文庙时，仍然改回了“棂星门”。

棂星门一般是石作牌坊或木作牌坊，前者保存时间久，而后者易被风雨蚀坏。明代弘治以前的乐山文庙棂星门是木质的，弘治十四年（1502年），嘉州代理知州廖森修缮文庙时，将棂星门换为石质。后来清初重建文庙时，棂星门仍选用石材，沿用三门形制，门顶作冲天石柱状，庄重大方。如今我们看到的乐山文庙棂星门仍然延续了清代时的质料和样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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