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云山上俯瞰岷江
子云山“云亭晓烟”碑刻
子云山绝壁雕像
马恒健 文/图
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以南不远的岷江畔,一列丹霞绝壁临江而立,其主峰挺拔秀美,林木苍翠。一位其貌不扬却又心比天高的少年,曾在此山中攻书悟道,从而成为中国文学史上光华四射的人物。他因此山成名,此山因他而定名。他,便是西汉文学家扬雄(字子云);山,便是子云山。
子云山既是历代隐士的世外桃源,又是乱世豪杰的杀伐之地。1243年,为免遭蒙古铁骑蹂躏,南宋四川安抚制置史余玠在子云山主峰据险筑城,与乐山凌云山上的三龟九顶城首尾呼应。
石梯陡立入云天
孕育圣人的茅庐与改朝换代的战争,在子云山留下非凡的印迹。于是,我踏上了前往子云山之路。被司马光推崇为孔子之后,超越荀子、孟子的一代大儒扬雄出道前,其蛰居之地子云山,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寂寥、冷落,向多位当地人打听,才弄清楚上山的主道。
子云山共有80多座大小山峰,其主峰临岷江而立,海拔479.9米,与江面的相对高度为160多米。主峰峰顶,有三道各长500多米的山梁,分别向南、北、西北方向的山麓延伸,呈三足鼎立之势。向北延伸的那一道山梁,有一条在悬崖上开凿的石梯道通往山下的岷江边,这是子云山与外界联系的主要通道。沿着这条宽1.5至2米、当地人称为高石梯的石梯道,向山顶进发。
行约数百米后,本来在山脊上蜿蜒的石道拐向一处绝壁,石梯道成了石栈道。向右上方看,绝壁高不见顶;向左下方看,沟壑深不见底。就在这石梯道与石栈道衔接处,原有南宋抗蒙的子云城的第一道城门。我拨开杂草,果然见到城门的基石。
我脚下这条在岩石上凿成的宽近两米的古老石梯道,显然不是历代百姓砍柴打猎、挑粮背菜的便道,它应该是南宋时期的道路,以便于军情紧急时迅速调动军队,也便于辎重粮草的输送。而早在西汉,扬雄恐怕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在密林中陡坡上寻路而上。
俯瞰着岷江浩荡的壮美风光,踯躅在路隘苔滑的曲折幽径,子云山的宁静秀美吸引住了风华正茂的扬雄。他在山间一间茅屋前推开柴扉,向茅屋的主人、一位老樵夫讨水喝。在茅屋的陋室里,老樵夫收藏的满室竹简之书,令扬雄既惊诧又兴奋。他逐一翻阅,逐一细读,并拜老樵夫为师。自此,扬雄暂停了浪迹天涯的步履。
扬雄在子云山偶遇高人并潜心攻读,为此后成为一代大儒的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崖壁半悬子云仙
沿石栈道继续攀登,道旁崖壁下一凹处有一水池,看得出一点儿人工拓凿的痕迹。这便是当年扬雄刻苦攻读、挥毫泼墨的洗砚池。明代犍为知县胡学戴题“悬池”二字于池侧。
当年,池水黑如墨。这如墨的池水,滋润着年轻扬雄的笔头,使他以《绵竹赋》《蜀都赋》《反离骚》而名动蜀中;这如墨的池水,激荡着中年扬雄的心灵,使他为汉成帝写出了壮丽的《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如今,沉淀了两千多年的池水已清澈见底,成了弯腰可掬即可饮用的矿泉水。据说,扬雄用过的“形如今制,但去圭角”的砚台,至今还被当地人收藏着呢。
过洗砚池再行数百米,左前方隔峡相望的向南延伸的那道山梁,其绝壁相对高度近百米,状如城垣。绝壁上草木不生,裸露着紫红的岩石。遥望半壁处,可见一尊约两米高的人物塑像,其头顶有“紫云仙”三个醒目大字。
这是到了近代,人们称扬雄为“子云仙”而自发雕刻的。若山间雾岚四起,山腰云烟弥漫,“子云仙”若隐若现,好似神仙下凡。这“子云仙”雕像虽不高大,但上下分别距崖顶和崖底数十米,崖壁垂直于地面且光溜溜的,施工者如何到位,到位后悬在空中又如何操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谜。
据清嘉庆《犍为县志》载:子云山“在县南二十五里,汉扬雄尝徙居于此。山腹有子云洞。其巅有池。”子云洞是在这悬崖绝壁上人工掘成的山洞。宋代犍为县一位叫王叔伦的儒士,效仿扬雄隐居子云山,并在子云洞内留下一副对联:“大儒不文,下笔动九天风雨;大将不武,挥戈扫万里烟尘。”看来,他对扬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当然,崇拜扬雄的墨客骚人历朝历代数不胜数,在犍为文庙里,扬雄就曾被列为配享孔子的先贤先儒之一。
子云亭上览云烟
向山顶延伸的石栈道越来越陡,林木也浓密得遮天蔽日,少有人走动的石阶苔痕累累。两千年前以清幽、缥缈滋润过扬雄的子云山,似乎还保持着它的本色。
子云山顶是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平阔之地。建于清初、近几年在原址重建的水月寺,红墙黄瓦,香烟缭绕,背倚一座绿树葱茏的馒头状山包。在水月寺建寺之前,此处是建于明代成化年间的一家书院,为使弟子继承扬雄的衣钵,书院名曰子云书院。在当时犍为颇有名气的四大书院中,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俱佳的子云书院,自然名列其中。
闻名犍为的“云亭湖灯”景观,则源于逢年过节,水月寺大红灯笼高挂,山顶的灯光映在岷江江面所致。
水月寺侧一稍高的坡上,便是“西蜀子云亭”曾经屹立之处。我站在坡上细看,只依稀可辨此处曾为屋基,一棵棵碗口粗的松树,似扬雄遗留在此的如椽之笔。
据子云山中目睹过最后的子云亭模样的老人介绍,子云亭高三层,每层高近两丈,六角飞檐,木柱筒瓦。每层有带木凳的栏杆,既作安全护栏,又供游人歇足观景。“子云亭”匾牌悬于底层门楣,顶层则塑扬雄坐像一尊,高约2米。扬雄身穿长袍,胡须一尺多长,面向岷江。在塑像侧,则是清代名儒赵熙慕名前来拜谒时的题诗:“先生去此几多时,不见烟云只见痴。恨我不成生已晚,空劳载酒自叹息。”
站在子云亭遗址四下望去,子云山80多座山峰奔来眼底,岷江如蛟龙不见首尾。闻名犍为的“云亭晓烟”奇特景观,便只有在子云亭上才能一览。每逢多雾季节的清晨,岷江江面升腾的雾气,由东向西飘进子云山下的沟湾,似海水涨潮,似江河泛滥。岗峦模糊了,群山隐没了,唯有子云山主峰漂泊在雾海之中。轻盈的晨雾千变万化,人们的眼前出现梦幻般的景观。
下山后,我在高速公路下面距江面约10多米高的当地人称观音岩的崖壁上,找到了清代嘉庆年间的犍为县令王梦庚题写的“云亭晓烟”四个阴刻大字,每字长宽近1米。这幅题刻正对岷江水流较缓的江面,向来往的千帆万樯,发出到此一游的殷殷召唤;向壮游的儒生雅士,传递云烟深处的青灯黄卷。
险关要隘灰飞尽
在即将登上子云山顶之前,有一段石栈道陡如天梯,天梯尽头便是青龙嘴。这青龙嘴,是登顶的最后一个隘口。在这里,余玠率军民修筑的子云城北城门的墙基仍残存着。当年用长约1米、高宽各约1尺的大条石垒砌的城墙,如今虽然已倾颓得不到半人高了,仍令人可以想象当年的凛然、高大。站在此处回望,感觉陡峭的石栈道上几乎不能容人立足,好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
作为南宋抗蒙的方山城堡,子云城据险而建,可谓固若金汤。我从山顶沿南山梁缓缓而下,寻觅位于白虎嘴的南城门。当年余玠曾在北口、南口和西北口各筑城门一道。
遗憾的是,当地人指着路旁一边是一座山包、一边是一座坟茔般的土丘说,这就是南城门。据我此前所查资料描述,南城门所在的白虎嘴,有两块巨石对峙,2米宽的入城通道从巨石的缝隙中穿过,是人造城门所不能比拟的天然雄关。原来,近年为方便山上几十户人家的生产生活,修筑上山公路,用炸药将两块巨石炸毁。天堑变成了通途,历史也由此终结。西北口是子云城的后方,也有一条较为平缓的盘山道与山顶相通,但当年抗蒙的遗址荡然无存。
公元1275年,蒙古大军占领嘉定(今乐山)后,派速哥统领大军南下子云城。在强大凶悍的蒙军威逼下,在南宋大部分疆土已失陷的情况下,子云城不战而降。蒙军占领子云城后,按惯例将城门、城墙、炮台毁掉,以防抗蒙余势力东山再起。据清同治三年版《嘉定府志》“山川·犍为篇”载:“子云山,县南二十里……至淳祐中,余玠筑城其上,并置戍,因改名子云城。元至元十二年,速哥徇(以武力威胁)嘉定下游诸城,子云、泸、叙皆降。”
当我站在江边码头回望,迷离如仙境、凛然如雄关的子云山,又将在夜幕下隐去。如此,又不知要隐没多少年。
苏东坡遍游犍为山水,在子云山下发出“云是昔人藏书处,磊落万卷今生尘”的惋叹。其实,与喧嚣纷扰隔绝,与闲云野鹤相伴,才是扬雄的初衷,才是子云山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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