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坡航运往事（三） 大河行船破风浪

■ 宜宾至嘉定的长途船

我在思坡，思坡正街老住民谢正华等人一再向我提起：思坡场正街住民、金府二河上有名的袍哥大爷黄绍培民国时经营一只150吨的长途船，承揽犍乐盐场至宜宾之间的运盐业务。我想，黄绍培应该是属于宜宾船帮。像这样有三、四十个船工的150吨的船，在当时的岷江航道上是比较少的。后来黄绍培将这条船运送云南山货顺长江而下，到了武汉，加入了武汉船运公会，在武汉定居，就再也没有回思坡了，民国末期黄即已年届七十。黄绍培有两个儿子，都随着他到了武汉。大儿子黄登成后来在武汉航运公司工作至退休，二儿子黄登文故土难离，解放后回到了思坡，8年前在思坡终老，逝世时92岁。现在思坡正街黄绍培老宅的墙上还挂着黄绍培的肖像。在黄家老宅里住着的黄绍培的孙子58岁的黄观龙，把挂在墙上灰尘扑扑的黄绍培的照片取下来，让我拍了照。

岷江航道上的宜宾至嘉定之间的长途船中唯有黄绍培的这只船，有时会破例停泊在思坡码头上，因为这只船的根在思坡，尽管它的活动舞台在更加广阔的社会空间。

■ 黄葛沱的“王塞河”

黄葛沱是思坡上游约2公里处濒临岷江的一个小村落。我到黄葛沱，是想了解思坡下属的这一临江村落的船运情况。黄葛沱有三大姓：王、钟、陆。王家是广东移民的后代，清代岷江下游地域广东移民有四个人很有名：“王塞河”“陈挑山”“叶车水”“张黑鬼”。是说的移民对新居住地的开发。

“王塞河”，就是黄葛沱王氏家族后裔、后领江王少成、王少廷的进川一世祖，是说他用石头垒堡坎，扩大了河边沙滩的耕地面积，形成了“砌坝”，足有三、四百亩。王少成后代介绍，王少成生于清末，是“王塞河”的嫡亲后裔，自然也就继承了“砌坝”的地产，黄葛沱68岁住民王筠祖（2017年10月摄）家中请了钟少云、韩云波、李德山、陈香樟等七、八个长年。但王少成长年累月在外放船。他的木帆船上行犍为清水溪运煤炭至宜宾出售。我在黄葛沱的访谈的对象大多姓王，上了五十岁的人也大多弄过船，我和黄葛沱住民、“王塞河”后裔王全祖（68岁）、王筠祖（68岁）、王友祖（64岁）、王文祖（62岁）、王宾祖（52岁）、王堂生（54岁）等进行了访谈。他们说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黄葛沱合作社（即黄葛沱村，公社化时称大队）曾经有三只木船。上述这些人都在这三条船上当过船工。他们在谈话中时常提起民国时期的“大领江”王少廷。

■ “大领江”王少廷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大队分解为若干小队，分队后黄葛沱新民十队造了只75吨的木船，是找廖清华父子六人来打造的，这只船装甘蔗到罗龙、李庄，也装砂石鹅卵石卖到城里面。当时岷江河道上75吨船算大的了，这船桅杆有七丈五尺高，船上连领江在内总共17人。峨眉电影制片厂还到船上来拍了部故事片，叫《旋涡里的歌》，我到黄葛沱，当时在船上的船工纷纷向我提起，言谈间颇为自豪。七队之所以率先造了条船搞运输，是因为七队有个“大领江”王少亭。

民国时期，在岷江下游地域被称为“大领江”的有思坡红岩子人王洪武、王仲文、韩前山、黄葛沱王少成、王少亭。民国时期王少成的一只20吨的木船，从犍为清水溪装煤炭到叙府出售，主要是卖给电厂、宜宾纸厂、中原纸厂、天元化工厂等内迁厂烧锅炉用。王少成既是后领江，又是船主。王少廷比堂兄王少成小17岁，14岁时就到堂兄的船上当水手，后来在一直在金、府二河弄船至当领江，从未发生过行船事故，又在南广河放了十年船后，1961年过生活关时回到黄葛沱。王少亭个子高高的，黄葛沱人称之为“高登高”，他的子侄辈甚多，纷纷要求队上拓宽经营，经营航船，王因弄船技术高超，名声传播于江湖，但不擅农活，双方对打造船搞航运一拍即合。

大江行船，危险是如影随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船工们向我讲了75吨船的好多险情，诸如“三桡”王筠祖在7丈五尺高的桅杆顶上“栓风”（挂纤绳），从桅杆顶上掉下，陷到纸厂排出来的一人多高的泡沫中，在金沙江滚龙滩船差点打烂，一窝“粗八尺”80丈长的纤藤都已经放完等。最危险的一次是在雪滩洋火石岩腔遇险。那次是往屏山福延装河沙到宜宾下渡口，中途要经过雪滩，“幺落联手幺落荷，嗨嗨”，船满载，合着号子推桡下行时，金河上忽然起了横贯风，后领江王少廷大吼：“推重点！”众船工没有在意，仍是懒样风气地慢节奏推桡。王少亭见状不好，几把将舵把用绳子挽来固定在横杆上，叫“三桡”王筠祖掌着舵。王少亭从船篷上急步踏过中舱，桡工们看到王少廷脸青面黑的样子，才知情势严重，才拼命扳桡，号子喊得震天响，但此时横贯风已经带着船，朝洋火石岩腔头直扑。前领江李金贵是金沙江周坝脑壳上的人，对金河水性极熟悉，就全身用力身体扑在篙杆上，一边拼命用篙杆支撑住船的前艄，一边喊：“王老师也，今天船要打烂哟！”王少廷吼道：“撑到，撑到！”一边指挥船右舷一方舵工以桡片当篙杆撑住船，桡片“啪啪”折断，船从岩腔边上滑过，驶入正常航线。差点就船毁人亡。大家对王少廷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王少廷有预见，且调度得当，这船非翻不可。至此以后水手们再也不敢把王的行船指令视为儿戏了。

黄葛沱人在不少木船上当过船工，他们最佩服的就是王家“老辈子”王少廷。王少廷不仅对金、府河、长江航道烂熟于心，“水性”极熟，常在涨大水时一个人从喜捷摇橹抛河过马儿滩回思坡。不仅遇险时能审时度势，化险为夷，而且通天时地理，一次75吨船在李庄缷下甘蔗，要上行至屏山装货。别的船急匆匆地用人拉纤走了。王少廷说声“不忙，等一会儿有风。”在李庄息了两个多钟头后，上河风起，75吨船赶上了大风，满帆乘风破浪，比轮船还跑得快，大家坐在船上吸烟闲谈，很快就到了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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