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阳小火车的前世今生

◇彭慧

当瓦特改良蒸汽机并制造出万能蒸汽机时，当史蒂芬森把瓦特制造的万能蒸汽机装成火车头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想到，第一声蒸汽火车的轰鸣是如此悠长，悠长得跨越了整个世界，穿越了几个世纪。他们更没有想到，当代表工业革命的蒸汽火车在突飞猛进的技术革新中纷纷退出历史舞台时，在古老的中华大地上，世界上唯一一辆还在正常运营的蒸汽窄轨小火车正在四川省乐山市犍为县西北部的芭石铁路上幸福地鸣叫，它就是嘉阳小火车。

人工加煤、手动驾驶、人工扳道岔、人工接钩、信号旗和口哨指挥、人工刹车制动、手摇电话联络，在蒸汽时代最原始的操作方式下，在半个多世纪的风霜雨雪中，嘉阳小火车总是每天早上6点准时从岷江河畔的石溪站出发，穿过6个隧道，转过109个弯道，爬上最陡千分之三十六的坡度，在每个小站稍事休憩后，带着一身风尘驶向终点站——黄村井。

小火车是一位孤独的舞者，年年岁岁，用独特的舞姿传达着内心深处丰富的情感。19.84千米的行程，它走得兴致勃勃，舞得诗意盎然。小巧的车轮，在窄窄的轨道上飞扬，飞扬成天空飘散的云朵；雪白的蒸汽，在茂林修竹间萦绕，萦绕成群山长长的飘带；铿锵的轰鸣，从悬崖峭壁上跌落，跌落为深沟幽谷里响亮的回声。它的舞步，随着心灵的喜怒哀乐，随着地势的高低起伏，随着季节的更替轮换，不断地变化着：时而轻盈如蝶；时而铿锵如铁；时而缓慢，如冰泉凝绝；时而急促，如骤雨初至。在一万八千个日日夜夜的轮回中，小火车的舞姿，早已成为芭石铁路上永恒的风景；小火车的悲喜，早已氤氲成深山里的暮霭晨曦、鸟语盈盈、花香淡淡、流水潺潺。

小火车是一位另类的游客，朝朝暮暮，把多情的双眸定格于沿途美景，将一幅幅色彩绚丽的画面留在记忆深处。

美丽的月亮田，是天上不小心掉到绿野中的一钩弯月，是大自然天然的调色板，在每一个季节画出浓墨重彩的风景画。

神秘的观音溪清代古桥，将清瘦的身影荡漾在清澈的溪水中，怡然自得，孤芳自赏。

在险峻的老鹰嘴隧洞，小火车雪白的蒸汽飘撒下悬崖绝壁，撒成李白梦中飞流直下的庐山瀑布，撒成一个个迷离的梦境。

在菜子坝的C型大弯与和尚湾的S形转弯处，一场春雨后，油菜花的美梦被小火车的叫声唤醒，它们迫不及待地把柔美的身姿展现在铁路两旁，以最高调的色彩与姿态向小火车展示着自己俏丽的容颜。

寂寞奇险的水星寨，地处群山之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苔痕青青的古道上，至今还残存着盐商巨贾与达官贵人急促的呼吸声；倾圮的寨门前，至今还飘散着张献忠久攻不下的喟然长叹；残破的古墓前、古老的银杏树间，至今还缠绕着一个辉煌时代因富足而带来的骄傲与空虚。

在奇特的蜜蜂岩站，铿锵而来的小火车被狭窄的地形逼进深山峡谷中后，似乎已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却出人意料地沿着“人”字形的铁轨急速调头，奔向广阔的天地。

在风光如画的亮水沱，小火车总会放慢前行的脚步，在阳光下使尽全身力气，喷吐出满山云雾，将一条五彩霓虹挂在桐花飘飞的山间。

小火车最喜爱的景致，就是水星峡与仙人峡成片的桫椤树。它们在幽谷里静静站立，似在低诉，又似在等待。可是，又有谁理解这亿万年前的喃喃自语？也许，只有与它们同一时代的恐龙才能听懂；也许，连恐龙也无法理解。于是，它们的语言，成为一个个神秘的音符，在峡谷里飘荡，飘荡成晨雾的虚无，飘荡成晚霞的氤氲……

小火车又是一位忠诚的朋友，日日夜夜，见证着嘉阳煤矿七十年的风雨变迁，承载着嘉阳人太多的记忆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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