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写作计划17 | 一家独立书店的尾声

编者按：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书店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妙空间。在书店里，我们可以看到人类文明一步一步走来的足迹，也可以看到对于未来一点一滴的想象，书架之间，古往今来，无数的思想在这里聚集，让过去与未来的连接变得更加自然。透过一家家书店，能够唤起我们对于未来的想象力。

从2016年开始，为了与更多对书店感兴趣朋友一起探索书店的秘密，我们开启了“加油！书店”这样一趟看似热闹却又充满了孤独的未知旅程，一年一季，风雨无阻，今年已是第四季。在今年的活动中，“加油！书店”活动主办方广西师大出版社将联手澎湃新闻·湃客，共同邀约对实体书店发展这一议题较感兴趣的作者、学者、读者等，亲身走进书店进行观察、体验与访谈，并用文字记录当下实体书店最真实的一面。

文 | 黄勤

2015年9月，我去乐山完全是因为一个书店，一个即将关闭的有十六年历史的书店。

我和十四在公园碰面，吃了翘脚牛肉，还一人吃了一半软面锅盔，边走边吃，吃到位于婺嫣街的书店刚好吃完，因为怕书店老板不要我们进，我们用卫生纸郑重地抹去嘴上的油。十四说，第一次进书店有这种仪式感。

婺嫣街（小屋里书店供图）

书店的左右都有一个带铁栏的楼道可以进入，左边是七阶，右边也是七阶，从正面看，是一个梯形，而梯形的上面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书店像一个没盖的盒子。王老板穿着深红色体恤就坐在店口的书桌后，除了头上有点白发，看不出他已是六十岁的人。他正在和顾客解释，那本老地图册是他自留的，最开始就放在他的书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回了书架，不卖。

这个十六年的书店已经是最后几天营业了，书架上贴着打折的折数，白纸正楷红字，大多四折，最低二折。王老板的书店只卖自己喜欢的书，大多是人文艺术类，而且大多数书他都看过。王老板只买给他看得顺眼的人，不顺眼的，他会把你选好的书默默地放回书架，请你走人。王老板说，这十六年来开书店得益最大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我们。他只卖自己喜欢的书，看自己喜欢的书，过自己喜欢的生活，非常知足。因为书，他和老婆离婚，有十四年，也因为书，两年前他和老婆复婚了，他老婆说，他变了一个人。

十四这几天已经是第四次来书店了，这次来是想就书店的最后一天对王老板做一个专访的事宜征求他的意见，王老板婉言拒绝了。他说你可以来我的书店当朋友聊天，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报道，他希望自然而然的，不希望打扰他的生活。

文瀚书店（作者供图）

文瀚书店，1999年1月7日开业，2005年9月15日关闭，这些天一批批的读者来疯狂购书，书架上的书也所剩无几了，估计还会提前几天关门。王老板希望是默默地开业，也默默地关闭，这十六年间他不做任何宣传，这个书店在城市的后街，和鱼鸟店、小饭店、小商小铺混迹在一起，和旧城居民房融在一起，你甚至不经意间就错过了它。但对于热爱书的人来说，这里是个归属，是个家。书店十五天进一批新书，有些老人家每周必来看书卖书，有些读者每月上千元砸在书店里。王老板说，能从这七级台阶走上来的人都是他的老师，各色人等都有，这里就是一个江湖。和王老板闲聊，兴致一起，还抽出书架上的《基督山伯爵》，说这是他感触很深的一本书。其实，当我抹去嘴角的油第一次踏进书店，王老板说要关门休业去吃午饭，我们只好离开。期间我和十四沿着江边散步去了大佛景区门口，天气清明，大佛近在咫尺。再次回到书店已经了是下午四点了，我和十四选完书，王老板把书目抄在本子上，用算盘算完帐，然后娴熟地把我的书码好用防水纸打包好。走下七级台阶时，我们相互道别，我们叫他王老师。 这是我第一次进文瀚书店，至于书店关闭的理由是王老板要帮女儿带娃娃，非常自然合理。

王老板走后，书店被一位年轻人接手了，文瀚书店的店面被保留下来。来年，我去过一次，当我提及我在夹江这个小县城做了一家阅读馆，年轻的老板问了我两个问题，你平时看书吗？你是做培训的吗？我措手不及，没有办法回答这两个问题。感觉书店已经换了灵魂，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书店了。

直到今天，问及在乐山的十四，那家书店似乎还在，但也已经被她遗忘了。

小屋里书店门头 （小屋里书店供图）

小屋里书店内部（小屋里书店供图）

作者简介：黄勤，四川人，自由职业画家，《日常：易漕村四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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