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无腔信口吹

□黎耘

冬，已经归零，时光老人重新演算四季。

我脱去臃肿的冬衣，一身轻装，沿着环江滨水大道，一路骑行。

冬天里僵硬的柳条，被早春柔乎乎的风抚摸，被早春淅沥沥的雨浸润，渐渐绵软了，由鹅黄变成嫩绿。一株株，一行行，站成披着绿丝绦的天使，向所有的乔木、灌木、花花草草，打着绿色的旗语，邀约参加新春的盛典。

车轮缓缓悠悠地转动，竟然转出了置身于田园风光的情愫，转出了“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的诗意。我似乎已经骑在了老水牛晃晃荡荡的背上，口含柳笛，吹起田园牧歌，唤起了消失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的童年记忆。

于是，我坐在江岸如茵的草地上小憩，捡起身边一根不知是谁弄断丢弃的柳枝，做了一管小小的柳笛，与远山近水合奏，奏一支春的交响曲。这时，去掉了杂念的缕缕思绪，全化作万紫千红的音符；而万紫千红的音符，又化作眼前和臆想中的夹江两岸花千树——

啊！李花白了，白如雪；桃花红了，绽笑靥；杜鹃花开，引得远山的杜鹃声声啼叫；紫荆花艳，云蒸霞蔚，染红了柳江的水，映红了柳州的天……

如果说，梅花“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而柳，则与梅花接力，传递春的消息。当百花争妍之时，它却似贤淑腼腆的少女，长发飘飘，藏于春帏之间；即便是飞花吧，细微的柳絮也并不惹眼。

吹着柳笛，我继续骑行。没有冰封的柳江，早已春水荡漾。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早已随柳侯回唐朝去了。柳江岸边的柳荫下，执竿垂钓的钓友们正悠然地钓着日子的恬适，钓起生活的情趣，收获早春的欣喜。而附近村庄一群穿红着绿，却又不乏时尚潮流的城市里的村姑，正在江边浣纱洗衣，不时撩拨起一阵阵雪白的水花，与一群先知春江水暖的鸭子们嬉戏……

哦，当年“柳州柳刺使，种柳柳江边”，不就是企盼着“柳州柳”垂阴覆地，耸干参天吗？不就是为了柳色青青染龙城，栽下春色一片吗？

柳，是早春一个标志性的符号。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词家咏春柳？——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

我的柳笛，吹奏出唐诗宋词的平平仄仄，融入天籁神韵。那山、那水、那桥、那树、那花、那人，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都收入画屏，成了唐诗宋词风景以外的风景。

车轮转动，沿着环江滨水大道，我缓缓悠悠地骑行。一路上，柳笛无腔信口吹，放飞的音符，是暖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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