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怀古

走，到白帝城去。缘于那是一处既神奇而又有历史文化古迹的地方，未去之前就已经心旷神怡，遐思万千。

盛夏拂晓，凉风习习，晨曦揭开夜幕的面纱，天际漾出鱼肚色的朝霞，我与数名友人到机场赶乘首飞的邕万直达航班。飞机朝北飞越红水河，经过黔桂界山九方岭，掠过云贵高原崇山峻岭后，进入万州上空。凭窗俯眺宏垠原野，时逢禾稼将熟，阳光下的大地一片金黄，鹅黄色阡陌如波浪般起起伏伏，深灰色层楼叠阁密密匝匝。飞机降落位于大巴山南麓、长江北岸的万州机场，看表，尚不足两个小时。

我们换乘了汽车，沿绕城快速通道北行，进至大龙互通向东驶入兰沪高速。车过云阳县，我们在梅溪河和长江之间并行，一个小时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奉节（古蜀人称夔州）。闻名遐迩的白帝城故址就在古州城东侧不远的白帝山上，平流雾缭绕下的云巅山阁影入大江，露出半边山水半边城邦，美如仙境。

伫立高岭南眺，瞿塘峡西口夔门显现眼前。长江万里，誉为中华第一长河，当5800公里之程过半，悠悠流入夔门。只见两嵌夹江如削，鬼斧神工作成，又见泷湍倒泻成潭，水深崒嵂叵测，还见惊涛喧如军阵争进，激起雾气弥漫，遮天蔽日。“瞿塘天下险，夜上信难哉。岸似双屏合，天如匹练开。逆风惊浪起，拔稔暗船来。欲识愁多少，高于滟滪堆。”（《夜入瞿塘峡》）沿着诗圣的导引，10元版人民币上描绘祖国河山壮美、恢宏瑰丽的风景线，呈现在眼前。

白帝城入诗，始于汉代，兴盛唐宋，素有“巴山蜀水天下秀，人文景观白帝城”之称。白帝城名声显赫，缘于历代诗坛圭臬李白、杜甫、白居易及刘禹锡、柳宗元、韩愈、高适、元稹、李绅、李益、陆游……他们或遭权贵馋毁流放，或遇政敌攻讦贬谪，或量移蛮荒安置，经留夔州期间，虽时有短长，但都曾留下了脍炙人口诗文存世。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今湖北荆州市江陵县）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白帝下江陵》）安史乱起，永王李磷起兵伐逆，后因其兄唐肃宗李亨之猜忌，竟发宫廷内战，李磷兵败被杀，李白坐连流放夜郎（今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途经白帝城遇赦，东下三峡。人事骤变，绝处逢生，李白油然而生豪迈愉悦心情，旋在一叶扁舟中书就千古绝唱。诗人一生命运多舛，此前写有“三朝上黄牛（今湖北宜昌市秭归县山名），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上三峡》）“巍峨峰影近，朝暮连连观。非羁旅逆水行舟久者毋可谙也。”（《入蜀记》）陆游当年任夔州通判时，素慕谪仙逸才，志气超世，常临白帝城楼（今白帝城博物馆）缅怀先贤，并作注以仰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憾意湮郁随风去之风骨矣。

“城峻随天壁，楼高望女墙。公孙初持险，跃马意何长。”（《上白帝城》）杜甫诗意导出了700年前的一段历史故事。相传公孙述在此地建城时，见有白龙出于大殿阶下井中，谶纬此乃汉初祥瑞复显吉兆，遂山与城及己齐赋白帝嘉名。古籍载：“汉高祖刘邦，唐尧之后。母刘媪，在大泽山野伐薪，梦与神交。其时雷电大作，刘太公往视，见白龙踞其上，随有身，产高祖。”（《二十四史演义》）西汉末，王莽僭汉伏诛，公孙述起兵益州（今四川、重庆、湖北西部），称白帝辅汉将军。公元25年，公孙述即帝位，国号蜀汉，改元“龙兴”，京署益州（今成都），巴州（今重庆）陪都。其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徒。陕西军阀延岑奔蜀，封汝宁王。隗嚣失陇投蜀称臣公孙述，立朔宁王。收编陕甘羌兵40多万，合成蜀军百万，戎声威震大西南。一代霸主，文韬武略，露华溢彩，史载风流。

日暮将临，我们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徐步绕阶，走出阁门，乘车东下三峡，转上高岭。夕阳光影下的白帝城博物馆，显得愈加灿烂辉煌。车过古州城，俯望位于大溪河与长江交汇处之夔门东口，峰脉巍巍，深茂层林绵亘横岭，自然生命蓬勃在幽古峭壑中。满目岂是无情物，绿叶的明眸，鲜花的笑靥，深情地向经过的游人凝望。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和谐相融，令人心神澄明。

朦胧中思绪穿越时空，陌生的古哲先贤面孔在心里浮现。回首往顾，隐见一群群不苟合求容，宁抛秽政归之河岳之精灵，依然行走从未停息的脚步，虽无声响，而又震撼。

——这，就是芳存百世的历史印记吧。

此际，车疾驰东去，不觉已经过了巫山，进至鄂西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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