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益
老七儿家六兄妹,没有一个上过学。“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母亲咬紧牙关,送他上学了,不过只上了两年,拿了个“小二毕业”的“文凭”。还是算一个“准文盲”。其实他上学时成绩很好,是“穷”葬送了他。很多次我看着他倚在教室窗外,眼里燃烧着渴望读书的火花。
只要有空,我和他就形影不离,他是一个“千翻客”(调皮之意),天上都有他的脚板印。他确实管不住自己的脚手,走东家的菜地过,他把菜连根扯起又放回原处,过两天菜就蔫了;走西家的果树下过,不管果子成熟与否,他都要拿竹竿去捅打几下,弄得邻里一片骂声,我和他“同流合污”,也好不了多少。
夏天简直就是我俩的天堂:下河游泳叉鱼,在田里抓黄鳝捉泥鳅、爬到树上掏鸟窝捣蜂巢,爬山撵野兔逮野鸡……玩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时玩出格,别人告状了,回家一顿好打,细细的竹枝猛抽,打出条条“猪儿埂”,可谓“体无完肤”,“遍地鳞伤”。过了两天又“好了伤疤忘了痛”,照费不误。
最让我铭心的有一件事。
一天,我正在家里吃午饭,老七儿站在门口等我,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忽然一个黑影一闪,冲向我们蒸饭的甑子,揭开甑盖,手猛地伸向滚烫的米饭,抓起饭就往嘴里塞。我定睛一看,是老七儿!我们一家都惊呆了。他不管不顾,只是将饭往嘴里填,噎得直扬脖子,眼里却包着泪水。
我父亲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说:老七,快去拿碗来舀,坐下来一起吃。他却没有答应,而是左右开弓,迅速抓了两把饭,做贼似的冲了出去。可见他饿坏了,却又不好意思坐下来。
不知哪个“大嘴巴”将这件事告诉了邹二娘,她把老七儿捆起来,边打边哭边骂:你敢偷老师的饭,再穷再饿要有志气……
母子俩的哭喊声震撼了我,我赶忙回去叫母亲。邹二娘见我妈来了,立马跪在我妈面前,我妈赶紧将她扶起来,劝了好久,此事才平息了。
从那以后,老七儿再也没有来找我玩了。我去他家,他总是躲我。
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我们离开了那虽然美丽但很贫穷的小山村。走的时候,老七儿没来送我。我托另外的小伙伴,把我最珍爱的木头仿真枪,转送给老七儿。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这个童年的伙伴。只是听说他成人后“倒插门”,结婚到夹江县的土门和三洞一带去了。
去年春天的一天下午,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门卫说,有一个男子指名道姓要找我。我叫门卫让他进来。
站在我面前的,是西装革履,壮壮实实的汉子。他打量着我,我紧盯着他,稍许,我两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小名,于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眼睛一眨(小时候的习惯动作),我在电视台的节目里,看见你在说小时候看坝坝电影的事,我便去电视台打听,这不,就找到了你。
彼此又问对方的家庭情况,他说他们双方的老人都去世了,家里老伴“主伙”,一儿一女都结了婚,也有了孙儿孙女。他多年前就开了家茶叶公司,每年有几十万元的纯利润。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和自豪。
我和他直摆到下班铃响。他执意要我去一个像样的餐馆喝两杯。
席间,我们大多谈小时候的故事。他说你走的时候其实我来送你了,只不过是藏在路边的草丛中,目送着你远去……拿到你送我的礼物——那只木头手枪,我放声大哭了。那只木头枪至今我孙子还在玩,我告诉孙子,要把它当成传家宝……
当谈到那次“偷”饭吃,不,抢饭吃时,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有几分苦涩,而且眼角都挂着泪水。
一瓶“五粮液”见底了,我俩相搀下楼。分手时,他叫驾驶员从他的“宝马”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斤特级上品茶叶,两瓶“五粮液”,两条“大重九”烟,硬塞给我。
我推辞着。
他似乎有点火了:我又不求你办事,你对我也没有什么目的,“毛根儿”感情,不存在其它说法,放心!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没准备,无法回敬他。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立马上车道:三哥,多保重,我走了。
打那以后,他隔三岔五给我来电话,偶尔也来看看我,我也去过他家几次。
有时想起他,我特别欣慰,不管以前如何艰苦,如今,他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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