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札记】风雨杨公阙

■石念文

阙，又称阙门，碑阙，是宫殿、祠庙和陵墓前的一种建筑物。多用巨石垒砌而成，作为铭刻官爵、功绩和装饰之用。通常为左右各一，两阙中间没有建筑物相连，留出空缺，故称作“阙”。

在乐山夹江甘江镇，便有一处这样的墓阙。据考证，该墓阙建于西汉末年，墓主杨宗，是“新莽”时期益州牧（相当于太守）。

当地文献记载：夹江县治古称为“平乡”，从千佛岩至九盘山（二郎庙），一马平川，平畴沃野；青衣江从县境西北流向东南，河道弯曲形状似船，是堪舆家称为“船载谷仓”的形胜宝地。杨公阙恰好位于“船仓”正中，古平羌道（嘉阳驿路）旁，四周有云吟、甘露、宝华、吉祥等乡村拱卫，平川广野，阡陌交通，人杰地灵，人材辈出。

杨公阙左右各一，两阙对称，是“墓道”大门的标志性建筑。初建时还附有子阙，主阙和子阙分别砌筑相联，沿墓道至享堂的两边有对称的石人、石马、神兽等石刻雕塑。由于年代久远，子阙与墓道两旁的石刻群落早已被岁月涤荡无存。历经两千多年岁月沧桑，如今仅有阙柱尚存。但在全国仅存的20余座汉阙中，双阙幸存者却极为罕见。夹江杨公阙至今依然双阙并存，称得上是一大奇迹。

在石阙东南约300米处，突兀而起一块高地，比周围农田高出2至3米，方圆不下1000平方米；中间高，四周低，如同土台，当地人称“享堂坝”，曾有汉代墓砖、陶器、铁器等零散物件被发现。民谚有云：“双碑对享堂，金银用斗量”。《夹江县志》上说，此地即是杨宗墓。在墓前方地下，一吴姓村民于1980年挖出一尊动物石雕像，估计是墓道神兽之一。

当地老人回忆，1965年11月，生产队曾组织十余人挖掘杨公墓，从墓顶正中往下挖，大约用了三天时间，开挖面积约8平方米，挖出了严重锈蚀的铜钱一篼；再往下即为青色大砖重叠砌成的人字状墙体，用钢钎捅断砖头后，下面是坚硬的泥夹石。众人颇感挖掘困难，只好停工并回填作罢。

《漹水史话》记载：杨公阙位于一片稻田之间，东西相向，相距13米，高过5米，宽1.33米，厚近1米，略呈方形，如两朵巨大的蘑菇矗立在平旷的原野之上。两阙分别由10块露出地面的巨大红砂石垒砌而成。阙座宽大厚重，阙身铲凿平整，阙额雕刻华美，阙檐平直整齐，阙盖檩脊分明。阙身上部石刻精美，图像生动，苍劲古朴，庄严厚重。刻有立柱、横枋、巨梁、斗拱、瓦当，还有人、物、龙、虎等浮雕图形。东阙有腾空昂首的猛兽、勇敢拼搏的武士、惊恐奔逃的小羊，西阙有飞腾舞动的长龙、奋身扑跳的猛虎，翻滚闪躲的人物。可谓龙腾虎跃，人兽争锋。阙上文字，多已剥蚀难辨。除与墓主相关的内容外，还有宋人杨仲修题诗。

800多年前，南宋有位叫杨仲修的夹江县令，出于对文物的重视与保护，在任期之内，把倒塌之碑重新“扶树”（扶正），并题诗其上。杨诗所采用的伯梁体，起源于汉武帝时期。元封三年（前108），汉武帝在伯梁台上宴集群臣，群臣联韵赋诗，句子多少不限，前句与后句相联，上句与下句押韵。后世文人沿用此法，虽然很受约束，且生涩难懂，却能显示其才情与学问。因年代久远，又与杨公阙密切相关，杨仲修之诗也成了文物的一部分。其诗如后：

府君阙二右识亡，沟啮厥趾左复昂，

肇汉迄宋淳熙皇，屠维作噩主岁阳，

昏七星中朏夜央，軯□震掉吁独僵，

奔神泣幽原惨荒，后七旬浃晦弋藏，

倒流瘗壤居墓旁，乃据断偈屹两行，

刓画勒故居祠方，令其裔末作题扬，

仲修德阙临邛乡，仿佛君子咸无疆。

淳熙十六年己酉三月三日

据张致忠先生解读，诗的大意是：两座府君之阙，右阙已塌，上面的文字也看不清了；左阙的碑脚虽已腐蚀，至今却还昂然立着。从汉代到大宋淳熙皇帝，眼下已是己酉之年（1189）。在七星昏暗的夜晚，我看到震塌后的汉阙独存一阙，很痛惜散落在荒原的碑石，用了七十天时间将其收存。从水淹土埋中搜寻出来集中在墓旁，再根据断碑的文字将其修复。按原有的字画把碑文镌刻，望后人将此碑显世扬名。为修复汉阙积德行善者，是临邛之人杨仲修，但愿石阙如伟岸的君子永垂不朽。

杨公阙曾长期处于水稻田中。1956年被列为四川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政府拨出专款，将阙基周围的田土夯实，使其高于农田水面，并修筑了两座六边形碑亭遮风挡雨。1980年代，拆去碑亭，将四周数百平方米辟为园林，将两阙置于绿树红花的簇拥之中。2006年5月，杨公阙被批准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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