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场雪的降临

隆冬一到，我们这些小孩子就盼望过年，以及下雪。

可是左等右等，雪还是没有下，我们十分郁闷。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但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冬天的村庄只有寒霜和冰凌，并没有洋洋洒洒的大雪落在村庄的屋檐、树木，以及田野、山岗上。

看《水浒传》关于林冲“风雪山神庙”这一节，着实让我震撼。林冲发配草料场已经够凄苦孤寂，然朔风阵阵，大雪纷飞，在这里，属于“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的融会贯通。有我，指林冲在山神庙藏匿，门外是陷害他的人；无我之境，乃留白一般的大雪封山，此刻，林冲窝在山神庙，茕茕孑立。于是我想象出，林冲在山神庙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英雄末路，其实是依托于大雪产生的。

再看《红楼梦》，雪是不可少的造物之境。“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一众脂粉女儿穿着大红斗篷，立在白茫茫雪中，何等美丽。然而故事结尾，也是大雪纷飞之际，光头赤脚的宝玉披着一领红斗篷，拜别贾政。这是曹翁的安排，更是对雪的深刻注解：世间最纯洁的是雪，然而，最无情的也是雪。

四川属于盆地，下雪的时候真不多。倒是“峨眉天下秀”，早早地下起了雪。记得有一年冬天，妻子带儿子到峨眉山滑雪，大雪覆盖的峨眉山一片洁白如玉。峨眉山是避暑佳地，也是赏雪胜地，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前来享受不一样的冰雪世界。但峨眉山的雪只是“局部”，居于盆地一隅，没有漫天大雪降临。

犹记得小时候在乡镇，一个到过峨眉山的人给我看他的照片：他站在金顶，用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那颗圆圆的太阳，太阳被缩小了无数倍。当时我好羡慕，直到后来，我到了乐山，才明白这不过是上了金顶后的小儿科，看似“与日月同辉”，其实就是耍了点摄影的小聪明。他曾描述过峨眉山上的日出，却只字未提雪景。

稍微让我有点感触的，是母亲说的下雪。但雪总比母亲的话来得迟一些。隆冬时节，窗户被冷冰冰的冰凌覆盖，由此形成冰凌，像雪，却不是雪。再俯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是霜，带点冰花，母亲却说“下雪了”。我不理解，“哪里有雪？”母亲说，“快了！”我再一细看，那些花草树木上，果然有零星的雪花，但与我想象中的“鹅毛大雪”却大相径庭。

腊月到了，我更加盼望下雪。可是雪迟迟不来。那一年，在一家农家乐，亲戚结婚，快要过年的时节，当我们走出餐厅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下起了雪花。顿时，所有人的心为之沸腾，我自言自语喊道：“终于下雪了！”然后大家都兴致盎然，有人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有人则在雪花飞舞的世界里奔跑。雪花像飘舞的精灵，从天而降，像白色的天使。是啊，这么多年没有下雪了，我却在这个偶然的时刻，这个幸福的时刻，与亲戚分享了这一场来之不易的雪景。此时此刻也深深烙印脑海，留给“年”美好的回忆。

隆冬时节，我们这里没有雪。雪虚无缥缈地在其他地方下过，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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