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峨眉记

□成雄

回忆儿时读过的《峨眉山月歌》，大致内容已经模糊了，但犹记得第一句“峨眉山月半轮秋”。每当念起这一句时，脑海里就幻化出了半轮明月当空，月光皎洁若水的画面。我在峨眉山中，身旁是秋叶飘扬，独我立于明月之中。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上峨眉山了。第一次来时大概是在十年前，那时我年纪尚小，跟着大人坐着缆车，轻轻松松就到了金顶。稀里糊涂的跟着大人向菩萨上香许愿，然后拍上几张照片。大人眼中的登山就圆满了。

不知不觉间，十年已经过去了。山月年年只相似，何时可照故人还？为了填补心中的遗憾，我约上两位好友再访峨眉。我们打算去追求一次诗人笔下的峨眉。

夜爬不是件容易的事。峨眉山并不支持夜爬，山路两侧是没有路灯的。并且天公不作美，我们在山脚时就已经看到了浓厚的乌云压在我们的头顶，却没能压下我们的脚步。

天色渐晚时，一场大雨如约而至。沿路的店家老板都在劝我们停下休息。不过我们都是年轻气盛之人，怎么能因为一场雨就停下呢？披上提前买好的雨衣，握紧手中的行山杖。抬头望去，只见登山阶梯在雨雾中吞吐，雨声嘈杂絮乱，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不知是猿啼还是鸟鸣的哀嚎。

这场雨来的很不巧，搅碎了天河的月亮，也打乱了我们在山间赏月的计划。人生也是如此，无论你给自己安排得多么美好，老天爷都会跑出来故意作怪。

天黑了，雨也小了。月亮胆小，还是躲在了云层背后，不愿睁眼。山上只有几点零星的亮光，不知是寺庙还是游人。转身望去，是灯火通明的峨眉山市，那一团团柔和的灯光或在等待着未归的亲人；或见证着温馨的团聚，也安抚着游人的内心。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城市的灯光也可以如此温柔。

这场雨没让我见到诗仙李太白心中的峨眉，却让我感受到了文豪东坡的心境。再看我们走过的山路，心中只剩喜悦。不愿长啸惊扰同行的朋友，便在心中高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夜间冒雨登山，同行三人的情绪都不高。前方突兀的响起了歌声。说真的，唱得很难听，不像小说里美猴王访方寸山时听到的樵夫所唱之仙谣。但这歌声打破了我们的沉寂，让我们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登山前，很多人觉得我们不懂登山的艰辛，劝我们不要夜爬。但耳边同行者的歌声鼓舞着我们前行的步伐。

我们最终在一处小店铺相遇了。归于自然的人放弃了平日里的伪装，恢复了热情善良的天性。大家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从学习到家乡，从美食到风景，我们就像失散多年的好友，在今夜重聚。夜晚是位调皮的小姑娘，她藏起了月亮，抹黑了我们的面庞，但我们的心在她的游戏里更近了。

以前学《湖心亭记》，不理解作者在大雪天里游西湖，于湖深处见同行者的喜悦。正如很多人也不会理解我们这些雨夜上峨眉，相遇山间之人。心间喃喃：相公今痴乎？

因为下雨的缘故，我们没能看到日出。带着些许失望，我们到达了金顶。

这是我第二次上金顶了，但心境不同了。第一次上山是坐车到的，谈不上是登山。年幼无知的我觉得自己从小是在山中长大，不希望在外旅行时还是去爬山。

如今登顶，心中的喜悦、失望，身上的酸痛、苦楚都在远望的风景里归于平静。

观山如观人。高处有孤峰危立，直探云海，欲比青天。在舍生崖上驻足远望，看云雾沿着山脉下沉，终归云海之中。看久了云海，突然感觉她一定很柔软，说不定就能承受我们的灵魂。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无人的夜晚，在那云海的深处升起了一座座宏伟的白玉京，曾经舍身寻道的人就在那十二楼五城间穿行、生活。

登金顶不礼佛，只看山青云海。只愿走遍名山大川，寻先贤足迹。

心湛静，笑白云多事，等闲为雨出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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