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兰草的命运

■毛万安

那天上午女儿惊呼：“爸爸你快来拍照呀，你的兰草又开花了！”

我正全神贯注临写《兰亭序》。又开花了？我半信半疑。前年小阳春我给兰草分盆的时候，重新买了两只古色古香的土陶盆，新土里掺和了不少油枯，这油枯是我舅子在楼顶种蔬菜用的，我准备兰草分盆长好后送一盆给小方。

朋友小方每次来我家，都要仔细观赏我这盆兰草，对它赞不绝口，希望分盆的时候分一株。小方清楚我这株兰草的来历。

真是欲速则不达。本想土厚肥足分盆后必定长势喜人，不料这一分盆，原来十分茂盛的一大株变成了两株，两株一天又一天活像是被掐掉了魂似的，我千方百计好生伺候，两株兰草老是不见起色。于是，我便忍痛把它们从书案前的阳台请到了卧室后面的凉台。老伴开玩笑说，得宠时就摆在这阳山，失宠了就丢到了阴山。其实我没那么冷酷，卧室后边我更方便照料。

小时候，我的老家每到收麦挖红苕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兰草花香。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乡亲们都说一条大蛇一头牛，一株兰草一栋楼，几年工夫，满山的蛇都被逮得差不多了，兰草也几乎被挖绝了。11年前，我回老家寻找儿时经常玩耍的风景，在我家祖坟斜对面的滴水崖，突然闻到了兰草香。如果不是退耕还林，这些年来极少有人上山，这株漏网的兰草不可能还有今天。我思来想去，如果我不带走它，一定会有人发现弄走，我不愿让它被别人当商品买卖，我必须把它保护起来。我追踪这扑鼻的香气，赤脚一步一颤步步颤颤攀上悬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请了回家。

分盆快两年了，这两盆兰草始终长不起精神。最近这些日子暴雨，我在唐山大地震中落下的腰伤又发作了，我只好听人劝上峨眉山小住了几天。刚刚回来还没想起去看它，女儿就在提醒我了。

果然有一盆又开花了，而且是3支，一共大大小小15朵花。此情此景，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了，我闻着这久违了的奇香，轻轻抚摸着它们说：11年前，你在滴水崖上，年年寂寞无主，我把你挖回来跟我作伴，看见你我就看见了故乡。对不起了，我主观武断地摆弄着你的命运，没有照顾到你的天性。可是我要说，真的是万幸啊，乡亲们来电话说，老家的那座山崖这次因为大暴雨冲垮了，相关部门已经在附近插上了山洪灾害危险区的警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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