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与成都（下） 大搞市政工程 惠及锦城百姓

□林赶秋（作家、青年学者）文 周安 摄影

范成大著有《吴船录》一书，书中对名胜古迹如青城山、都江堰、峨眉山、乐山大佛、长江三峡、洞庭湖、赤壁、黄州、庐山等记载尤详，且时加考证。我们今天介绍他在成都的政绩。

建炎南渡后，宋朝设立了十六路，分别是：两浙东路、两浙西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京西南路、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利州路、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路，宋元时代行政区域名。宋代的路相当于明清的省，元代的路相当于明清的府。南宋这十六路之中，维扬等江南地区皆在街道上砌砖铺石（详情可参《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三《百官肩舆盖》、《清波杂志》卷二《凉衫》），而北方和边远地区则多为泥土路，晴天灰尘飞扬，雨天泥泞难行，繁华的成都亦不能排除在外。

从广西桂林任上赴成都

知成都兼四川制置使

宋人范謩《砌街记》曰：“天下郡国惟江、浙甓其道，虽中原无有也。太、少二城，坤维大都会，市区栉比，衢隧棋布，而地苦沮洳。夏秋霖潦，人行泥淖中，如履胶漆。既晴，则蹄道辙迹隐然纵横，颇为往来之患。”如此这般，说得稍微有点夸张。范成大《吴船录》卷上载：眉州（今四川眉山市）“遍城悉是石街，最为雅洁”。看来，蜀中虽僻处西陬，也照样有光滑的石砌路面。太、少二城组成成都一府，位置在中国西南方，西南于八卦属坤位，故谓之“坤维大都会”。宋人袁说友等编《成都文类》卷十七《赐范成大奖谕诏》“卿远镇坤维”云云，指的也是成都。

范成大远镇成都，时间起始于淳熙元年（1174）。该年十月，他在静江（桂林）知府兼广西经略安抚使（经略安抚使，又称帅司，掌一路军政之事）任上被任命为敷文阁待制（敷文阁始建于1140年，专藏宋徽宗御制文集及其相关档案。宋因唐制，于殿、阁均设待制之官，如“保和殿待制”“龙图阁待制”，典守文物，位在学士、直学士之下。敷文阁职责因袭龙图阁，也设有学士、直学士、待制等）、四川制置使（制置使，北宋不常置，掌筹划沿边军事。南宋设置渐多，掌本路诸州军事，多以安抚大使兼任，可便宜制置军事，有四川、江淮、京湖等制置使），兼知成都府。翌年正月二十日，他从广西桂林出发，六月七日，抵达成都府。

修砌十四条新街

成都民众免于泥淖之苦

“走遍人间行路难，异乡风物杂悲欢。”（范成大《冬至日铜壶阁落成》）赴任广西途中，范成大著有《骖鸾录》，里面记江西“道上淖泥之浆如油……舆夫行泥中，……跬步艰棘，不胜其劳”，又记湖南“道径粗恶……坳处又泥淖，虽好晴旬余，犹未干，跬步防踬，吏率呻吟相闻”。此类为悲。在《蚤晴发广安军晚宿萍池村庄》一诗内，他形容道：“泥干马蹄松，路坦亭堠速。”此类为欢。反之，一旦逢雨泥湿，当然就蹄重行缓了。历时五月之久，“方入成都府”（范成大《与五一兄书》），行路之难也可想而知。

兴许正因为饱受过泥路之苦，范成大治蜀伊始，便着手修整了成都的街衢。先前，秘阁修撰张根之子张焘镇蜀，在绍兴十三年（1143）曾为成都铺过砖石路面，但仅有二千余丈的长度，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在此基础之上，范成大“鸠工命徒，分职授任。程督有方，尺寸有度。费出于官，而不以及民。日廪以食，而人竞力作，未几告成。以丈计者三千三百有六十，用甓二百余万，为钱二千万羸。率一街之首尾立两石以识广狭，凡十有四街。然后所至侧布如江浙间，雨不乘橇，骑不旋泞，徐行疾驱，俱从坦夷。父老相与喟曰：‘周道如砥，其尚见于斯乎！\’”（《成都文类》卷四十六《砌街记》）《诗经·小雅·大东》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周王朝曾在国都镐京和东都洛邑之间修建了一条特别宽广平坦的大道，号称“周道”。成都百姓借此来形容、赞美范成大修砌的十四条新街，可见群情之高、人心之向。对于这些新街，范成大也颇为自得, 其《三月二日北门马上》一诗云：“新街如拭过鸣驺，芍药酴醾竞满头。十里珠帘都卷上，少城风物似扬州。”“似扬州”也就是“如江浙间”的意思。这十四条具体街名大多已不可考，我们只知道包括了著名的石笋街。范成大《丙申元日安福寺礼塔》一诗云：“石笋新街好行乐，与民同处且逢场。”2007年，成都市锦江区江南馆街北侧发现了一处唐至宋代的街坊遗址，其间纵横交错长达数十余米的铺砖街道在中国城市考古史上十分罕见。该路面使用特制的细长条形砖竖砌而成，有“人字形”与“回字形”两种砌法。路面中间略高于两侧，路面有明显的车轮碾压痕和使用损坏后的修补痕迹。这未必就是范成大当年所砌者，但应该也相差无几。

在蓉两年 政绩卓著

除了砌街，范成大还补葺过罗城和子城，增修过筹边楼、铜壶阁等，减酒税四十八万缗，停“科籴”（说详袁一堂《宋代市籴制度研究》）五十二万斛，边防得以巩固，人民得以安居。总而言之，“公之于蜀，药伤补败，苗耨发栉，无一不用其力。”（《成都文类》卷四十六《砌街记》）

从奉旨履职（用范成大的话说就是：“蒙恩徙镇蜀道”）到因病辞职，范成大在成都虽然只有短短两年，政绩却相当卓著，得到了普遍的肯定。其下级陆游称赞他：“定规模，信命令，施利惠农，选将治兵，未数月，声震四境，岁复大登。”（《渭南文集》卷十四《范待制诗集序》）其上司宋孝宗形容他离任后的反响道：“蜀民思卿如慈亲”（《翰苑新书》前集卷五十三《太守下·皇朝事实·民思如慈亲》）。政声之佳，可见一斑。

记录成都民俗文化

范成大可圈可点

对成都民俗文化的记录与贡献，范成大也是可圈可点的一号人物。新年第一天，成都“郡人晓持小彩幡，游安福寺塔，粘之盈柱若鳞次，然以为厌禳、惩咸平之乱也。塔上燃灯，梵呗交作，僧徒骈集。太守诣塔前张宴，晚登塔眺望焉。”元人费著《岁华纪丽谱》如是说。早于此，范成大就用韵语描绘了这些习俗，而且补充了费文的不足。其《丙申元日安福寺礼塔》一诗云：“新年后饮酴酥酒，故事先燃窣堵香。”题下自注：“成都一岁故事，始于此塔。士女大集，拜塔下，燃香挂旛，禳兵火之灾。”酴酥酒即屠苏酒，据说是神医华佗采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浸制而成。故事，犹言旧例、古俗。

三月“二十一日，出大东门，宴海云山鸿庆寺，登众春阁观摸石。盖开元二十三年灵智禅师以是日归寂，邦人敬之，入山游礼，因而成俗。山有小池，士女探石其中，以占求子之祥。”这还是费著的笔墨。早于此，范成大也有诗纪之，名曰《三月二十三日海云摸石》。观上引《岁华纪丽谱》之文，“二十三日”应为“二十一日”之讹。除了观游人摸石祈子，范成大还在海云寺看过山茶花，而且不止一次，而且均有文学记录——《十一月十日海云赏山茶》、《十二月十八日海云赏山茶》。百世之下，涵咏这些诗篇，成都海云寺山茶花事之盛之美，仍可以想见其仿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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