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望月是何时？

农历廿二三的下弦月农历初八九的上弦月罗家祥 文/图

长期以来，在人们的心中，李白《峨眉山月歌》（简称《歌》）所创造的“太白佳境”的意象是：凌晨，青年诗人即将乘舟从清溪驿出发奔渝州（今重庆市）而去；临行，他看见峨眉山方向的半轮明月，想到不知何时再见，心中满怀离绪，依依惜别，于是写下了《歌》。所以多年以来，许多赏读诗歌者、画家的心中都有着这样的画面。

其实，一读“思君不见（通“现”，如《敕勒歌》里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句）下渝州”句便知，此时的李白是没有见到月亮的——需要“思”，则没有见面。

何谓“思”？思慕，想念。《广韵·之韵》：“思，思念也。”《诗·周南·关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又如李白《静夜思》：“低头思故乡。”——倘若“高富帅”的公子见得着爱慕的女神“窈窕淑女”，何须“寤寐思服”？倘若李白身在故乡，何必再“思故乡”？同理，倘若见得到月，则何须再“思”？

李白为什么没有见到月亮呢？这就不得不谈一下月相。

月相需要观察。但遗憾的是，笔者收集了不少关于《歌》的研讨、争论文章，很少谈到月相的。少数探讨得较深的如发表在《北京大学学报》上的北京师范大学邓小军教授的《李白〈峨眉山月歌〉释证》谈到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到乐山来实地考察。而乐山的研讨者基本上没有论及。而搞研究，必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文献与文物相结合（“二重证据法”），这说明功课还做得不够。

“秋”是何秋

李白望月的时间，从“半轮秋”可知是“秋”，而且历来人们比较一致的认识是在初秋。为什么不会在仲秋、晚秋？

如前所述，“半轮秋”的出现，只有农历七、八、九这三个月的初八、初九（上弦月）或者廿二、廿三（下弦月），共6个观察点。

第一，从节气而言，因为中秋节在农历八月十五，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正常情况下都是要与亲友团聚，李白是有亲友的，没有理由在峨眉山度过中秋节，何况李白也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魏颢的《李翰林集序》云：“（李）白久居峨眉，与丹丘因持盈法师达”）。因为中秋节的存在，一下可以去掉农历八月廿二、廿三及以后的3个观察点。

第二，从气候而言，峨眉山适合于消夏，而一旦入秋则天气迅速变冷，不太适游。据《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174载明代袁子让《游大峨山记》：“一岁惟盛夏可登，过此月则寒不可入也。”

第三，从意境而言，品读《歌》可知，全诗意境清朗，月意爽朗，只有离别愁绪，并无月亮中秋静冷、晚秋萧瑟之意。

因此，历来的赏读，都是将该“半轮秋”定位为农历七月即初秋，这是对的。

月在何日？

进一步，它应该是在农历七月的哪一天呢？现在人们一般认为初八、初九和廿二、廿三都有可能，因为从月相的变化看，一月之中唯有这两个时间点肉眼观察是半轮。而邓小军教授的文章认为在上半个月初八、初九的其中一天。

他的理由是：经过月相的推演，正常情况下初八、初九是不见月的，正与“不见”月相符。

过去，一些论者认为不见月的原因，是高山阻隔，如熊开发等主编的《大学语文》（中国社会出版社，2010年8月第1版）：“峨眉山南临平羌江，月影映入江水，为高山所掩，只能看到半轮。”其实这正是缺乏实地考察的想当然。这一带都是浅丘，视野开阔。就笔者最近几年在乐山境内多次实地观察，是谈不上“高山所掩”的，只要有月，都完全可以看见。

李白为什么不见月？其实另有原因——

从天气而言，因为蜀地是盆地的特殊地形，较少有日，直接导致月亮出得少。而且具体到李白出发的那天，“天有不测风云”，即使昨天是很亮的月亮，今天也不一定有月。

从月相看，月的变化是有规律的。一是有这样的盈亏规律：初一（朔日）不见—初八、初九（上弦月半轮）—十五日（正圆，望日）—廿二、廿三日（下弦月半轮）—廿九或三十日（晦日）不见。二是月亮升起和落山时间平均每天推迟50分钟左右。如此，一个月29天半约1500分钟，合计24小时，则每个月又要重复这样的升起和落山时间，与季节无关，因为这是月亮围绕地球转的结果。

根据多次实地观察，一个月的上半月初八、初九，是凌晨0：24和1：12之间落山。而在农历的廿二、廿三日则是在中午才落山——这就是说，初八、初九时，李白如果在凌晨五六点出发无论如何是看不见月亮的！他只有在前半夜看得见月。但是，到了农历的廿二、廿三日，是只有后半夜才看得见月。（附图是一月之中的2个观察点下山之前的月半轮）

所以，李白望月不外乎2种可能：一是在天气晴好的情况下，只能在初八、初九后半夜五六点起床出发，此时从天文学角度是已经不可能见半轮明月，符合“思君不见”的原意。

二是，农历廿二、廿三日，本来应该在后半夜出半轮明月的，可能因为天气原因也不见月。对于这一点，目前似乎无法完全否定。

因而，总的来说：李白离开清溪是不见月的。其出发可能性最大的是在农历七月初八、初九日；但由于不能完全排除天气原因，因而也就不能排除七月廿二、廿三日的可能性。只提初八、初九日出发，虽然这是最合理的，但也未免绝对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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