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走上宽展的路

□塞上一指

美丽的马啣山之阴，兴隆山之阳，两条山系中连接两条山脉的最高处分水岭,就是我的老家。地名是马坡乡羊寨村，村中有安牛杨曹张潘李等姓氏。上百度地形地图翻转地球俯瞰查找，两条山脉如仙人留下的一对脚印，在西部荒裸的大地，呈示出极少的苍翠和绿。放大细看，老屋依稀可见，一条新修的宽展的道路从村庄穿过，这是老家的福气！

马啣山是兰州市境内最高的山峰，海拔3870米，是榆中县和临洮县的分界山麓，也是祁连山脉向东南延伸的最后余脉。峰顶常年积雪，云雾缭绕，峰顶宛如平原，夏季呈现高山草甸风貌，是放牧耗牛的极佳草场。部分峰顶怪岩兀立，山石嶙峋，且有许多嶙石组成大小不一的圆坑，周边是怪异的石头阵，石头上钳满五颜六色的苔藓，附着在石头的表面，像极简的服饰，遮掩着嶙石的裸露！

细观这最原始古老的植物，你会有种穿越到上古时代的感悟。不知道这些形状相似的石苔因何变幻出五颜六色，它们的厚薄，色彩是否与光线有关，是否与方向有关，是否与风向有关，是否与石头的内含元素有关，或者与石苔形成的年轮有关，都无处查证。但我知道它们是石头一层层风化前兆，它们或纯一色，或杂色装饰一块石头，仿佛石头的彩衣一样。这让我想起一首诗描写的故事。唐代卢纶《和张仆射塞下曲》“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其中的故事是月色下，飞将军李广把有彩色石苔装饰的石头当做卧虎，奋力射杀，再现了飞将军的神武英威，也说明这种石苔石头的神似，才明白将军看花眼的缘由。

石头也非常奇怪，大部分石头经千百万年的风化表面包裹上绿色的草甸，像一块块绿色面包，不规则排列着，陪伴蓝天白云，陪伴盘旋的云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花风中摇曳。石头看似杂乱无章的摆放，但细看，却有大小不同的圆圈，中间低凹，像是巨大的外力冲击而出。传说马啣山是一只金马驹幻化而成，山顶的金龙池是一位龙女化成，故事传说网上可查。只是科学地讲，这些怪石坑或是外星陨石撞击，或是火山喷发，形成独特的地貌，都无从考证！薄薄的草皮之下全是巨大的石块垒积而成。一些空的缝隙透射出神秘，令人惊奇，心生敬畏！一些不知名小草花开在石臼中，奇异而美丽。

老家是偏远的山村，也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山高地凉，大燕麦种上不黄”是对当地气候准确的民谚界定，是黄土高原的枯焦之地。记忆中只能种植长芒麦、青稞、大麦、大豆、洋芋、胡麻等农作物，在雪中收割青稞麦子的情况经常发生。改革开放后，村民分了土地，日子渐渐好起来，饭桌上有了猪肉，一些无住房的村民从窑洞搬出，开始翻建土木结构的房屋，用老家烧成的石灰（因环境生态保护停产）粉刷。

老家有309国道穿村而过，因是高寒二阴山区，土质松软，土层较薄，地基不稳，特别是分水岭处，每年春季都会翻浆，每天都会有汽车深陷其中，车辆多时会联合通过，通过的车辆用钢丝牵引，车辆少时常常需要村中人去帮忙。记得一个黄昏，一位三十多岁，留着寸头的青年司机来到村头求助，说他开的汽车陷入路坑！当时我们一群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个人充当老鹰，一个人充当母鸡，母鸡的后边牵着衣襟缀满十几个孩子，形成长龙，充当母鸡的大孩子伸展双臂，阻拦遮护，不让充当老鹰的孩子摸着充当小鸡的孩子，宽阔的麦场上，大龙就左右摆动，欢乐的笑声充满宁静的山村。

当时有个眼尖脑子灵光的孩子喊：“我们帮了，你给什么好吃的？”驾驶员笑着说：“车上拉的煤，不能吃，下次来时给你们带糖！成不？”水果糖是极大的奢侈品，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分上几块。于是大伙儿喊叫上村中的十几个大人，往分水岭而去，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抬着木椽，有的背着麻绳。到翻浆地，原先的沥青路像大鱼的肚子翻起来，货车向左倾斜，车轴斜贴地面，左后双轮几乎陷没，泥浆流出，看来驾驶员折腾了好长时间。

几个大人拿着手电筒查看后，拿出方案，先掏泥浆，再在车轮前后垫上石头和干土，一群人就抱石头的抱石头，掏泥浆的掏泥浆，拴牵引绳的拴牵引绳，一切准备就绪后，司机跳上驾驶室，开动马达，待发动后，众人齐心协力，在一个指挥者的呼号声中有推有拉，经过努力，终于卡车一声轻吼，从泥浆爬出！众人一阵欢呼，司机跳下车，抹了下额头的汗，向大伙儿致谢，调皮的小孩就说:“叔叔下次别忘了带糖！”司机拍着胸膛说:“一定一定！”并向大人们发了根纸烟，就上车挥手，摁了声长长的喇叭，打开车灯缓缓驶去！望着汽车在山路转弯的大拐处消失，人们高兴地向村中返去，没有人在意糖果的承诺！

夏天，因天气高温，油路面会被晒化，加上行驶重车，路面就变成了搓板路，进城的班车非常颠簸，发动机箱前排还没感觉，只是后排坐椅上的乘客常被颠起，头都碰上汽车顶，常让人晕车，弯多坡陡，三十里的路程要行一个多小时，让人苦不堪言。

2016年，这条省道，纳入重建计划，经过一年多的紧张施工，按照新的筑路标准修建，一条缝缝补补，维系了乡村命脉四十年的老路，一条颠簸了四十多年的老路终于湮没在历史里，深藏在几代养路工人，一些老司机和村民的记忆深处，被新修的宽畅马路替代。

新修的公路严格按路基夯筑、砂石层、水泥稳定层、粗油层、细油层等工序严格实施。筑路基，铺油，全是机械化实施，人力只是指挥、修边渠。因此路面平整，比原先加高了近60公分，路中画上黄的中线、白的行驶线，而且临山沟的险要处设置绿色钢制防护栏，道路两旁均安装了镭射灯，白天不注意，无法看到，只到夜晚，在汽车灯光反射下，熠熠生辉，分外醒目，一条彩色的路就在夜色中伸向远方，同夜空的星光相映成趣。路旁的绿化也非常自然和时尚，种植了四季常青的云杉和侧柏，并移植了一排一行的马莲花非常美与和谐。

如今的老家，马坡哈班岔村在马啣山的一个臂弯，盛开了几百亩的板蓝根金色的黄花，一夜之间，西部的山村也被网络刷屏，分水岭一带全都种植了石花菜和可观赏的油莱，七至十月份将是灿烂如画的季节，层层梯田，油绿的山野，瓦蓝的天空，金黄的油莱花海，正是高温纳凉的好去处。登上分水岭的高处，向南是马啣山的云峰，向东是兴隆山东山与九子坪的山峦，层层的山地梯田铺上一行行地膜，种植菜花、青笋、娃娃莱等高原夏莱，向西是古雷坛河的发源地响水沟。分水岭将两个山系的地表和地下水平分开来，一路向东，经兴隆峡北转，穿过榆中盆地，流入宛川河向西注入黄河。一路向西，经阿干镇，过七里河在兰州文化宫流入黄河。

现在的老家不再种植大麦青稞等农作物，而以种冷凉性蔬菜为主，成为冷凉性蔬菜基地，刚刚试验种植成功后，一位本家叔叔高兴地说：“种菜真好，一亩菜花收入近万，能顶农业社半山的庄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村容村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部分都重翻建了砖混住房，有的盖上两层小楼，有些人还在县城、七里河、省城购置了楼房，小轿车。

时下，在乡村两委班子带领下，正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态富裕”的乡村振兴战略，打造旅游示范乡村，时隔不久将是油莱花的季节，区域内已修出观光车道，老家正以新的姿态和面貌呈示于世界，偏远的村庄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加上脱贫致富政策的落实，村中正进行“六改三清”环境整治，一批项目正在实施，从未整治过的河道也将整修一新，乡村振兴不是幻想，一条路见证着老家的变迁，如一次蛇的蜕变，一条老路，我们铭记，因为曾经走过，一条新路我们感恩，因为继续去走，是的无论是新路，还是老路，一条宽阔的路把老家引上发展的快车道，老家一定有更美好的前景和未来，这多么让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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