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峡的金丝鸟

水波浩荡，祥云绕山；神女沐浴，翩翩歌舞。天池峡，榆中川东地区一个名声极响的地方，令多少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不能自抑。这个面貌平平的村庄，曾经世世代代隐藏在苍茫山野的深处，是榆中人进出北山必经的东大门。向东而驰的车辆，在这里打个急转弯，就呼啸着攀上高高的鸡冠子梁，瞭都不瞭一眼这个荒凉贫瘠的不毛之地。新时期以来，榆中县水利局在这里建起了“天池峡水土保持实验站”，大力进行荒山绿化。引来黄河之水，盘山绕岭，浇灌树木和农田。红柳、柠条等各种植物在这里拔地而起，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碧水绕村，百鸟欢歌，天池峡才名副其实成为一块风水宝地、人间仙境。自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庄子里一位朴实能干、高大个头的杜姓后生，娶了一位温柔贤惠、妙笔生花的才女，天池峡的名声更加响亮了。不仅在榆中县城，还是咱们甘肃文坛，一提起牧羊的庄稼媳妇古风的名字，谁都会竖起大拇指。她就像天池峡里一只腾空而起、沐浴丽日霞光、有着美妙歌喉的金丝鸟，用一支饱蘸深情的灵墨秀笔，把一曲曲用汉字妙文编制而成的乡土情歌唱进省内外的各大报刊，还一次次登上了《读者》的绚丽舞台，让许许多多的外国读者都能够一睹中国农家妇女的诗文歌吟、绰约风采。

沐浴着早春二月的习习和风，我们的采访车驰进了天池峡的水泥大道。几棵参天杨树下，有一幢毫不起眼的农家院舍，村人说那就是古风的家。走进洁净的农家院，静静的悄无人影，一只咖啡色的板凳小狗迎面跳出，用无声的尾巴迎候问好。忽然一根系在小院梨树干上的麻绳晃动起来，这根伸进院窖里的粗绳绳，冷不丁拽上了一位庄稼媳妇儿。她的一身红色羽绒服已磨损得陈旧不堪，扎着马尾独辫的黑发上沾着斑斑黄土，但依然使人眼前发亮。高低适中的身材，黑里透红的瓜子脸上像沉淀着高原的阳光；特别是那双灵动智慧的清澈的毛眼眼，分明荡漾着天池的水波，仙山的妙韵。她的双手有力地交换绳索，从窖中提上来一桶粗皮洋芋，微笑着招呼我们进屋，对客人的意外光顾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这就是我们采访的主人公——那个笔名叫做古风的牧羊媳妇。她麻利地捅旺炉火，焖上了早已煮好的猪骨头，小屋里即刻飘溢着城市里觅不到的香味。一只麻嘟嘟的肥胖的大猫忽然闯进来，大模大样坐上炕头，等着与客人分享美味呢。“这是咱早早备好的年货，专门招呼上门客人的。”“你家的年猪还没吃完？”“咱家每年都要杀两头猪，如果客人不帮忙，哪能吃得了？”古风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流淌着如蜜的自豪。

古风的真名叫杨秀珍，娘家在定西大山深处的一个荒野小村。受在教育部门工作的哥哥的影响，秀珍在学生时代就对文学入迷了。十七年前，一台电脑、两箱书籍作为嫁妆，陪伴她来到榆中的崭新天地，做了天池峡的新娘。那些年她赶着如云的羊群，出入在家乡的灵山秀谷中，可跟《少林寺》里的牧羊女相媲美。不过那个牧羊女的眼里只有和尚，咱们秀珍憧憬的，却是一个更加美妙的文学天堂。有时躺在青青草地上构思，让梦想生出小鸟的翅膀，在蓝天白云间飞翔；有时坐在流水旁的青石上，在小本本上抒写对家乡泥土的热爱，对亲人的无比眷恋。身边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远处风吹草低，牛羊如低垂的云朵，看到这样一幅牧羊图，谁能不如痴如醉、浮想联翩呢？每当日落西山，牛羊归圈，山庄里就亮起一盏耀眼的灯火。对着电脑出神的秀珍，将一天的灵感所得精心梳理，用键盘敲击成一篇篇妙文，一首首小诗。于是《让我像你疼我那样疼你》、《怀念婆婆》、《像古人一样恋爱》等诗文佳作频频出现在《甘肃农民报》、《甘肃经济日报》、《读者》等各大报刊上，还多次获得甘肃杂文学会的征文大奖。土生土长的庄稼媳妇，几十年如一日用电脑搞创作，确实是一件咱们榆中农村冒出的新鲜事儿。咱们省的女作家习习跟秀珍和她的大花猫在一个热炕头上滚爬数日，写成了散文佳作《跟秀珍在一起》，发表在《天津文学》上，还入选她的散文集《讲述：她们》一书中。牧羊才女的故事悄然从榆中大地上流传，成为甘肃文坛上的佳话轶事。

正在采访的当儿，忽然门帘一掀，闯进了一位身高马大的汉子。黑红的脸膛，高大的个头让屋室显得矮小了。他眯缝着小眼冲我们一笑，就炒肉切菜，风风火火地干开了。一晃眼的功夫，桌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入口品尝，纯正的农家美味，在县城的酒桌上是享用不到的。古风笑眯眯地说，掌柜的一来，咱就解放了，做饭喂猪挑水全部家务活他全包了。秀珍的掌柜的开一辆“兰驼王”，长年累月在兰州的工地上跑拉运，挺辛苦的，却能让秀珍衣食无忧，感受到生命的依靠和日子的殷实。忽然后院的羊咩咩地高叫，猪娃也跟着嚷嚷开了，掌柜的像听到了一声号令，忽地窜了出去。朴实、厚道、腼腆加能干，秀珍的这位掌柜的，甘当绿叶衬红花，粗犷的外表包裹着一颗多么温润的心。秀珍说，她家养着一狗一猫，两头猪娃七八只羊，还有十几只鸡。这些可爱的家畜就像文学一样，常年四季陪伴着她。秀珍还坦诚地讲了一段他们夫妻的故事。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她忽然接到省杂文学会的电话通知，她的作品又获征文大奖，邀请她参加明日的颁奖大会。刚交了浇地的水钱，当时的秀珍已身无分文掏不出车费，便向远在省城打工的丈夫求助。打了电话又忐忑不安，因当时已经天黑了，丈夫恐怕来不了了？忽然夜半传来狗叫，丈夫披着一身寒气破门而入。睡在身边的婆婆一推再推，她依然懒得起身，终归没有离开婆婆的热炕头。秀珍的心头乐开了花，只想着领奖的美事儿，哪还顾及别的？丈夫在冷炕上蹴了一夜，天麻麻亮又匆匆动身了。几年之后，这个傻媳妇才恍然醒悟，为自己的疏忽默默地忏悔。

七彩山峡，鸟语欢歌，男耕女读，其乐融融，这不正是云中的仙女向往的人间幸福么？哦，天池峡飞出的一只金丝百灵，榆中锦绣热土上上演的一幕《天仙配》，我该用怎样的笔墨描绘你的神韵，用怎样的歌喉才能唱出这榆中文化大舞台上一串和谐的音符、一出风味独特的本土小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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