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 黑小白

请祖国和人民放心》中国画/马麟

喜欢这个词。每每看到它,就觉得温暖,这是一种偏执的认识,就是喜欢,说不上为什么,即使能说一点,仿佛也是多余的。我偏爱遇见,偏爱这个词带来的感受,人生就是不停地遇见,又不断地错过,比如一些人,或者一些事。

一直记得我遇见的两棵树。这么多年了,遇见过很多树,有的经常见到,有的只是数面,有两棵树,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树,只是普通的柳树和榆树,却深深地留在了记忆里。我生活的这片土地上,除了广袤的草原,也有辽阔的林区,我见过各色各样的树,按理应该记得住什么,却总是一个大致的印象,树木参天,林海莽莽。倒是二十多年前,偶然遇见的两棵树,印象极为深刻。

一棵是黄河畔的柳树。在兰州读书时,学校离黄河不远,常常在周末去河畔走走,看沙燕,看日落,看河水奔腾而去。那时候的我,时常忧伤,也许是因为年少或者贫寒,也许是因为遥远的未来,大多数时间,独自一人,在没膝的青草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有时会停下脚步,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孤独而无助。

一直记得这样的我,这么多年了,我好像还是一个人,走在人生的路上,看不到未来,又回不到过去。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越长大,越孤单,生命中力不从心的无奈和时光蹉跎而过的狼狈,让自己无法面对曾经的梦想和青春。

于是更加怀念那棵合抱的柳树,它的树干被雷电击中,折成两截,但未完全断离,一截扎根于河水之中,枝繁叶茂,葱郁青翠,另一截了无生命的气息,光秃开裂,干枯无色。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树,远远地看到它时,就已经惊诧了,走近后仔细端详,已不是惊诧,是深深的震撼,一棵原本身处绝境的树,还能如此坚韧地活下来,这让我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历经风霜雪雨,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样的生命是值得敬重的。

我想起石缝中生长出来的青草和树木,它们也一样值得我敬重,不是每一棵种子,都会置身于肥沃的土地,也不是每一棵幼苗,都会遇到风和日丽雨水充沛的好天气,不绝望,不气馁,坚持到底,才能迎来生机和绿色。一个人也是如此,面对人生的种种磨难和艰辛,颓废失意,怨天忧人,轻言放弃,都不可取,真正的强者,应该和这棵柳树一样,在逆境和绝境中寻找希望,坚强地面对不可预知的打击和挫折,迎难而上,缤放生命的色彩。

另一棵是月光下的榆树。校园西边有两片桃树林,去教室和操场的小道两旁是枫树,绿化还是不错的。桃树林是早晨或傍晚看书的好地方,去的人多,有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林边的路灯下捧书而读。林荫路适合晚上散步,月光穿过茂密的叶子,路上影影绰绰,不远处有人在跑步或打球,却显得更加安静。

喜欢这样慢慢地走着,沉浸在静谧的夜色中,也许,安静才是人生最好的状态。但那时候的我,充满激情,意气风发。也许,青春就像一团火,燃烧时光,照亮生命,即使有灰烬,也不怨悔,至少,曾经努力过,拼搏过。四年光阴,匆匆而过,感叹时间快马加鞭,仿佛就是转身之间。还好,学业有小成,也写了不少东西,虽然很稚嫩,但坚定了对文学的热爱,直到现在,想起那段岁月,依旧觉得是自己人生中最充实最美好的日子。二十多年过去了,生活越来越平淡,心态越来越安静,但很少在夜里散步了。再也找不到那样安静的月光和林荫小道,夜晚比白昼还喧嚣,灯火比月光还明亮。

一再想起那棵遇见的榆树,仿佛还在眼前。在校园偏远的一条小路上,有一棵榆树孤独地站在转角的地方,起初我并未注意到它,它就像路边其他的树,并不是十分地高大而挺拔。走到跟前抬头的瞬间,我才发现它是多么地与众不同,一枝独秀。在月光的映照下,它通体晶莹,轻若细纱,白似新棉,柔如美玉,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子都有了灵气,我屏息敛声,生怕惊扰了它,它的安静,充满了一种让人停下来的力量。

在我浮躁而焦虑的时候,这棵榆树就是最好的抚慰。尽管它是那么地孤独,夜空又是那么辽远,它并没有失去自我,坦然面对独处,心平如水,无欲无求,拥有了可贵的安静。而我在尘世的奔波中,可曾仔细地想过,为了什么而活着,拼尽全力地去争取,依旧心有遗憾,拥有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在乎的却轻易放弃,没有真正理清内心的千丝万缕,也没有坚守住当初的梦想,在时光里迷失了自己。要保持内心的安静,用一颗平常心,面对生活的斑驳和厚重。

两棵树,是我记忆中极为重要的遇见。

我们总是对生命中的人和事熟视未睹,习以为常,这样的淡漠让我们的思想和情感变得麻木而苍白,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很多善良和美好。反思是必要的,但不必沉溺于怨悔中,错过的已经无法回头,珍惜才是应有的态度。善待时光,像倔强的柳树那样热爱生命,像月下的榆树那样拥有安静,这样的我们,会有更美好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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