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为我三叔赵燕翼写传记,要我提供一些情况。有问“你家人中,对你三叔从事文艺工作最有影响的是谁?”我答:“是我曾祖父。”这个话题,勾起了我曾祖父和三叔的一些琐事。
曾祖父赵元普,善书画金石雕塑,是当年古浪县城出名的民间艺人。我出生后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除他给我取的乳名外,在我这个“长重孙”脑子里,没有留下他的什么印象。有关他的事儿,都是从我爷爷和父辈那里听来的。
我父辈兄弟四人,各个聪明伶俐,其中属三叔“悟性最高”,因此,曾祖父对他格外宠爱。
曾祖母离世早,曾祖父的住房就成了他的“说书场”。每天晚饭后,一些乡邻“按时到场”,听曾祖父讲《聊斋》、说《三国》、表《水浒》等等,都推着本儿往下讲。用方言土语,起承转合,抑扬顿挫,表达的有声有色,傳传有情。他的孙子们自然也是经常的听众。临睡觉时,还给孙子们讲《铁柜山》《黄狗犁地》《狠心的货郎》之类的乡土民间故事。三叔后来的文学创作,和能成为“著名儿童文学家”,与他在少年时代曾祖父对他的文学熏陶无不有关。诸如《金瓜银豆》《黑黑白白》《五个女儿》等童话名著,都是三叔在民间故事基础上创作加工的产品。
曾祖父除了能写、会画、会雕塑、篆刻外,扎风筝、做龙灯,更不在话下。就连修门锁配钥匙的“小炉匠”活计,也干的像模像样。有一年,“元宵会”请他做长龙、拓塑狮子头、扎花灯、做面具……他忙了一个腊月,装扮出一支颇具特色的社火队伍。正月间,闹红了古浪县城。要说曾祖父的拿手活,雕刻制作皮影也是其中之一。
记得在我五六岁时,看到家里书架下的抽屉里,放着十几个一尺长短、有鼻有眼、穿着花花绿绿的皮制小人儿。我和同龄的小叔叔,每人提了一个,在院子里疯起来。爷爷看见了说:“这是你太爷费心思刻制的‘影人儿’,玩一会就放回去。别弄坏了。这是他老人家留给我们后人的念想!”但我和小叔叔还是常常拿出影人儿,偷偷玩耍。时间一长,难免弄的缺胳膊少腿。后来,经过两次拆迁搬家,那些影人儿连一个也不见了。
“一幅皮影道尽喜怒哀乐,半边人脸收尽忠奸贤恶。”多次听父亲讲,曾祖父虽是一介民间艺人,但雕刻制作皮影时,尽力追求惟妙惟肖,没有半点马虎。“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他对雕刻皮影人物还总结出了“忠厚赤诚眼眉平,豹头环眼性情凶”,“一线眼睛性情柔,眼目圆睁暴过头”。“若要笑,嘴角翘;若要愁,锁眉头;若要凶,眼圆睁;若要善,眉目展”的技法口诀。曾祖父制作的皮影,皮质透亮,色彩鲜亮,色彩渗入皮内,透光性强。关节链接处的铆扣或连线,灵活而紧实,表演者使用起,无不得心应手。
曾祖父要把这些技艺传授给孙子们,但我爷爷认为“不是持家过日子的正道”,他只许孩子们跟爷爷读书、识字,不让学那些“不正路”的东西。但艺术对孩子们具有无穷的吸引力,谁也挡不住他们对文艺的好奇和渴求。故事照听不误;花鸟虫草、小人儿照画不停。父辈兄弟几个,各个学会了金石篆刻。三叔八九岁时,为雕一匹木马,刀刃打滑,切断了桡动脉,第一次为“艺朮”付出了血的代价。1947年,三叔为觅生活,盲流兰州。他用地摊上打造的斜刀和板头废料,搞起了木刻。由于少年时代的“功底”,再加上他的刻苦钻研,一幅幅继承新兴木刻战斗传统的作品,在兰州各大报刊不时刊发。成了省城知名的“青年木刻家”。三叔的进步文艺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注意。1949年,因一幅“万山丛中”的木刻,他的名字被列入了“可疑分子”名单,在朋友的帮助下,他急忙逃回老家,才幸免于难。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看到三叔用杏核雕出不同形态的骆驼;大小两个杏核,他雕刻成一个蹲在假山上极目远眺的猢狲,题名“人之初”;在河水里捡到一段“浪柴”,它雕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仙狐妖女”;从沙漠里捡来几段梭梭树根,他制作出了一个台灯,还有一块怀表镶嵌上边,底座上刻了“惜寸阴”钟鼎铭文。家里来客见了,赞叹不已。说三叔把“梭梭枯根朴素的自然美与时下灯具的现代美,自然天成地融为了一体”。三叔给我画过一幅《天山牧歌》图,题诗为:“芳草如茵花似锦,天山儿女踏歌行。笑听野调冬不拉,一曲三叠总有情。”至今,它仍挂在我的书屋里。
翻开影集,里面有摄影家李绍云拍摄的“三叔手握铲刀,切削制作根雕”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铲刀,是曾祖父留下的遗物。如今,三叔辞世已八九年了,只有那把铲刀还静静滴躺在书架上,好像在悄悄地述说着当年的祖孙情,艺术情。
□赵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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